冯氏屋里的暖阁地方大,还可以摆下一张床,方便奶娘照看,小孩子最麻烦,睡觉时蹬被子,渴了要水喝,夜间得有人照顾。
丫鬟抱来一摞湘琪的小衣服,冯氏笑道:“不必全折腾来,还得送回去,湘琪来了,我还得给她做新衣服呢,挑几身小姐常穿的,其他的拿走吧。”冯氏的蔻丹染的红如琥珀,湘琪爬上来托着看,小手还摸了摸,咯咯地笑:“太太的指甲可真好看。”小孩子天真无邪,细滑的小脸上展开笑颜,夸得冯氏心花怒放,摸了摸湘琪的头发:“琪姐儿真会说话,想吃什么,中午给你做。”
湘琪听了这话瘪瘪嘴,说小孩子要懂规矩,不能开口胡要,曹姨娘到底是出身清白识礼之家,教出来的孩子也有规矩,冯氏心里更多了几分喜爱。
安顿好了湘琪,曹姨娘也不便多待,托着韩姨娘的胳膊离了正院,刚出门,眼眶就湿了,韩姨娘在一旁道:“这是好事,你哭甚,别人求也求不来的福气。”
韩姨娘有些吃味,她的湘莲和湘玉年纪相仿,冯氏有了湘玉,自然显不出湘莲的好儿了,湘琪和几个哥姐年纪差的大,加上嘴甜,才能抱来正院住些日子。
曹姨娘听着韩姨娘的劝慰没,心里舒服一些,第二日冯氏派夏岚说,湘琪没哭没恼,待得安稳。
曹姨娘是既放心又酸涩,摸摸肚子,只求照顾好这一胎,一举得男。曹姨娘自怀孕后喜欢酸口,酸儿辣女,是个好兆头,庄子上进上来一筐李子,冯氏尝了一个,酸的倒牙。姨娘们过来请安端上一盘,其他人吃了一个再不摸第二个,只有曹姨娘笑吟吟的拿着吃了五六个。
冯氏让丫鬟把李子撤下去,说酸李子吃多了伤胃,曹姨娘意犹未尽,望着那李子嘴馋,孕妇的脾性,可不是寻常道理能说通的,冯氏也没太拘着她,把一筐李子送到了曹姨娘那,吩咐丫鬟每次定量端给姨娘,别可劲让她吃。
冯氏在供应上一点不小气,曹姨娘怀着身孕,和其他人没得比,有了万姨娘的教训,冯氏再不能松口,让姨娘院子里单设小厨房。不为别人,乱了规矩长了心气就难办了。
厨房得了冯氏的话,但凡曹姨娘开口要的,就尽心寻来,外面集市上多半有,庄子每个月又送来新鲜的瓜果菜肉,每次冯氏都是按照主子的比例分下去,现下曹姨娘按照冯氏的比例来分,还允许她先挑。
曹姨娘受宠若惊,摆手说不合规矩,冯氏浅笑,说情况特殊,额外照顾有孕的不打紧,曹姨娘这才敢选。冯氏事事办的圆滑,可心里到底有些落寞,没哪家太太看见妾室怀孕真心开怀的,即便妾室毫无威胁。
苏鸿良看曹姨娘胎像渐好,整日开眉展眼,看见顺眼的丫鬟,顺手打赏个金裸子,从书画铺子里买了一张麒麟送子图裱好挂在了曹姨娘的屋里,麒麟辟邪,寓意多子多福,是个好彩头。
曹姨娘的院子就在万姨娘旁边,万姨娘打坐念佛,屋里整日燃着檀香,曹姨娘总觉得,像是能闻到那股子味,一出院子,便吐个不止。
丫鬟不敢瞒,回禀了冯氏,曹姨娘平素不常害喜,呕吐也是因为檀香味,孕妇禁搬动,既如此,只能让万姨娘挪地方了,她也没问苏鸿良,后宅事她还能做主,再者万姨娘早就不复当初,老爷厌弃还来不及,怎会多看她一眼。
冯氏让赵妈妈拿来府里的图纸,苏府不算大,也就是三进的院子,大多住满了人,下人主子塞的满满的,她指了指西耳房后面空着的小院:“这处空了许久,让万姨娘搬进去吧。”
赵妈妈附和说,这处离后院主子们远,最适合万姨娘清修了。万姨娘如今吃斋念佛,冯氏让人给她准备了缁衣芒鞋,绸缎衣服都收了起来,念佛要心诚,穿花哨的衣服便亵渎了,又吩咐厨房给万姨娘的饭菜要格外用心,一丝荤腥不能沾染,白菜豆腐不必吝啬,素菜变着花样上。
厨房的人奉承攀附,自然晓得太太的用意,刷锅水也不用扔,直接掰几片白菜,拿摸了柴火的手揪几片下锅,猪油早早就收放在柜子里,万姨娘的素菜可用不上油花,下一块半馊的豆腐,锅铲搅合两下,冒上热气便盛出来,米饭里的沙砾也不挑,万姨娘可是清修之人,才不会在意饭菜的口味。
万姨娘仿佛从云间跌落到泥沼,墙倒众人推,她得宠时稍有不顺意,对下人非打即骂,不得人心,现下她这是府里最冷的一个院子,还被搬了出来,没了出头之日,连带的院子里的下人也不受待见,那些有老子娘的,悄悄的在谋其他出路,不愿意跟着万姨娘遭罪。
西厢房后面的小院年久失修,破落不堪,冯氏命人简单打扫了一番,墙上连蜘蛛网都没扫下去,木门都掉了,窗户纸破了大半,刮起风来全兜进了屋。
丫鬟婆子不情不愿的打扫,把佛堂的物件小心翼翼的摆好了,回了一声姨娘快些念经吧,到了饭点叫你。
这里离后院偏远,当时苏家人搬过来,人口不多没往这住人,后来听说这个小院的井里面死过一个丫鬟,上任知州大人忌讳,找道士做了几回法事,也一直空置着。
冯氏憎恨万姨娘,趁着曹姨娘的话头,把万姨娘远远迁走,眼不见心不烦。转着佛珠念念经,清净一下身心才好,凡尘之事可别再搅合了。
万姨娘也曾要往外递消息写信,有给老爷的、有给小姐少爷的,更可笑的,还要往京城赵老夫人那寄信,妄想逃过一劫。
万姨娘使唤的婆子前脚麻利的应承,后脚就跑到冯氏院子里告状,冯氏把信往香炉里一丢,说让万姨娘死心,别出幺蛾子。
万姨娘被冯氏训诫一回,知道她的院子冯氏围的跟铁桶似的,根本传不出话,恨恨的骂这些吃里扒外的奴才。
☆、第58章 7.14|
万姨娘吃斋念佛后,后宅可算清静了,冯氏日子舒心,不过她又开始琢磨其他的事儿。
大哥儿院子里的澄月,她找来问过话,小丫鬟羞涩的说大少爷一心趴在读书上,都没正眼瞧过她。
冯氏心想,秉哥儿的性子倒是不随他老子,十三岁也不算大,安排通房算早的,冯氏之所以放澄月进去,就是怕秉哥儿羞涩,不会提这个,万一惹出事可就不好了,既然这么久了,他自己没这个意思,再放一个娇滴滴的澄月在他面前也是碍眼,再者秉哥儿院里的丫鬟看了也是拈酸吃醋的,得不偿失。
等苏重秉来跟太太请安时,冯氏说管他要个人,澄月为人机敏,她想要过来,苏重秉自然借坡下驴,送走他心里的这个麻烦。
澄月和湘玉院子里的蔓草关系不错,蔓草以前在花园干活日子过得苦,澄月常接济她,带些吃食给她。
蔓草怕澄月失落,特地和大母告了一个时辰的假,去专程看望澄月,不过澄月气色好,没有任何的懊恼。
澄月一边剥李子一边说:“开始我娘跟我说,我交了好运了,太太看上了我,让我去大少爷院里伺候,我也没懂是何意思,娘亲告诉我,是要我做少爷的通房,如今虽没名分,可待大少奶奶进院,我再生下一个孩子,必能抬举做姨娘,做这苏家的主子。可我去了大少爷那,发觉大少爷心思全然不在这上面,别说我一个丫鬟,以后大少奶奶还不一定受不受宠呢,再者主子那规矩太大了,也不如我在花园里痛快,后来我有点后悔,与其锦衣玉食,倒不如在外面做个正统夫妻来个痛快,省的受气。”
澄月说完痛快了,转头看蔓草一脸茫然,自己笑道:“你瞧我,你才十来岁,哪晓得这些,算了算了,赶紧去当差吧,七小姐那是好差事,你还有你大母罩着你,比以前日子强了太多,不用陪我了,赶紧回。”
四个嬷嬷每日的吃食总是吃不完的,汤嬷嬷晓得蔓草爱吃,也不拘着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有了好的便拿给她,蔓草这次出来,悄悄装了一布包的零食,一见澄月就塞给她。
蔓草回渌水院时,湘玉正在起草一个小院规范,就是简单的奖惩制度,为了提高下人们的劳动积极性。
即便丫鬟婆子肯听湘玉的话,也不过是中规中矩做事,还有一些仗着资历老浑水摸鱼的,老仆老仆,好歹还有苦劳。
前两天湘玉午睡醒来,在院子里转悠,发现满地的瓜子皮,不用猜,就知道是婆子们当值没上心,靠着树干嗑瓜子拉闲嗑,吃完拍拍手走了,扫院子的丫鬟每日都定时会打扫一遍,婆子猜准有人会趁着小姐醒后打扫,才会放心没收拾。
万万没成想扫院子的丫鬟也躲了懒,被午睡后的湘玉发现了,这是一桩。
另外一件事才让湘玉火大,她小院里人不多,湘玉不习惯太多人伺候,现今这些下人各司其职的话,完全没其他问题。
除了贴身伺候她的几个采,其他下人的活计全是在屋子外面,有次湘玉说要喝热茶,采薇让婆子去烧水。湘玉院子的东北角有个小矮房,空间小,做库房也不合适,她喜欢喝茶,渌水院可没烧水的屋子,之前在正房喊一声便好,她搬过来便腾出这一间,喝水时让闲着的婆子轮流烧。
烧水费不了多少工夫,不过是一把柴,一壶水的事儿,湘玉足足等了半个多时辰,茶才喝上,她问采薇怎么这么久,采薇叹口气,说是婆子说柴火是湿的,不好打火,才拖得久。
说这话的是陈婆子,苏家搬到湖南后,在当地买的,家里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媳妇刁钻刻薄,不愿意要这个累赘,陈婆子便签了身契来苏府做工,她小女儿长的秀丽,被管家的二儿子看上了,三年前成了亲。陈婆子自从攀上管家这个姻亲之后,便觉得不可一世,等七小姐搬新小院,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跟着进来。
湘玉掀开盖子,看了一眼茶水重重的放下。茶水里还飘荡着壶里的水垢和细小的灰尘,可见水壶是好久没有清洗过了。湘玉想起水垢容易得肾结石,恨不得把茶水泼在陈婆子身上。
汤嬷嬷主要教养的是湘玉的规矩,并不算这个院子的管事嬷嬷,冯氏也没给小姐们准备管事嬷嬷,一来是想历练她们,二来也怕小姐们被管事嬷嬷管的太紧,凡事放不开手去做。退一步讲,操持院里的事宜管的都是大面儿上的,水垢这个小节谁留意的到?到底是她这个小姐平时太纵着这些人了。
湘玉让采薇唤了陈婆子进来,通常婆子进不得小姐的屋子,她还当有什么好事,笑呵呵的大步走进来,问了一声好。
湘玉跟着冯氏跟前长大,也喜欢熏香,屋子里放置了一个香炉,白日里点上两个时辰,满室清香,她不喜欢用味道浓烈的香料,挑的都是淡薄一些的,此刻香炉熄了许久,炉里的香灰早就凉透了。
湘玉随手从香炉里抓出一把香灰,撒到茶杯里,右手拿着杯子晃了几晃,递给陈婆子:“这是上好的龙井茶,你运气好,赏你了。”
陈婆子犹豫的接过茶杯,颤抖的说:“小姐,这掺了炉灰的茶水,如何还能入口。”她一瞟,茶杯上密密麻麻的都是炉灰,飘了一层,好家伙,喝下这一盏茶,一天都别想吃饭了。
湘玉看都没看陈婆子一眼,淡淡的说道:“你也知道,掺了炉灰的茶水不能喝?你一个婆子都这么娇贵,怎么就没把主子放在眼里,把沾了水垢的热水递给主子喝?”湘玉最后一句提高了音量,横眉冷目看起来颇有威严,陈婆子忙道:“小姐,老奴再也不敢了。”
屋子外面站了一些下人,像是在听门缝,湘玉皱眉,真得好好立立规矩了,她没动声色,对着陈婆子说了一句:“茶水是我赏你的,喝了罢,喝了这杯茶,以后也能记得用心当差了。”
陈婆子见湘玉坚决,她再苦苦哀求,也改不了主意,自己一咬牙一闭眼,一口气把茶水都灌进了肚子里,喝完之后反胃的厉害,湘玉让她退下,陈婆子赶紧往外跑,得去茅房吐个干净。
湘玉大声说道:“屋子外面的,都进来。”湘玉看见门旁边露着一个绿色的衣角,这是院里丫鬟的服饰,她话音刚落,从门口面走出来三个怯怯的小丫鬟,低着头站在一边。
这三个是冯氏上个月刚拨给她的,说她院子里人手实在少,尤其是丫鬟,身边多几个人伺候,以后可挑选的余地大,冯氏没明说,湘玉却会了意。能挑选什么,还不是为以后做陪嫁丫鬟打算?为着这个,冯氏这次挑选的,都是和湘玉同岁或者大小在一两岁左右的。
新丫鬟进来湘玉也没放在心上,扔给了采薇让她教导一番,采薇在培训新人的方面,实为翘楚。她年纪不大,可管人有一套,在冯氏院子时,正院新进来人,她便从旁协助训导。
湘玉相信,采薇用心教了,可依照渌水院婆子上工嗑瓜子、烧水出水垢的懈怠情况,作为新人,目测也勤勉不到哪去,环境决定人的行为。
采薇在一旁说是自己的失职,哪有小姐问话下人扒着门缝听的,没规没矩,听八卦也不分分场合,湘玉念在都是初犯,便罚了小丫鬟们一个月的月例银子,不是喜欢听话音吗?即日起午休时间不用休息,在院子里站一个时辰,就在屋子门口站一排,站一个月。
听了这个处置,小丫鬟们差点哭了,罚月例就算了,大不了手头紧一点,可罚站太丢人,虽说是午休时间,可院子里走动的人不少,犯了错被罚,这么一站,几乎人人皆知,太跌面子,比起罚月例银子,这个更让人难受。
湘玉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不来一招杀鸡儆猴,还真以为渌水院是慈善堂,让她们来养老了?
采茶进来和湘玉说陈婆子呕了半日,苦胆都要吐出来了,湘玉看了看香炉:“采茶快把炉灰倒了吧。”
炉灰难吃,陈婆子气性高,吃了这一次,再也不敢怠慢了,管你家亲戚是管家还是长随,只要抓住了把柄,照样处置。
打个巴掌得给个甜枣吃,让下人心生怨恨也没好处,她吩咐采薇,拎上一篓金丝小枣给陈婆子送去,枣子各个肉薄深红,甜润香脆,说陈婆子喝了茶嘴里没味道,小姐特地赏了枣子润润嗓子。
陈婆子没被主子大罚过,被小姐责罚一番,喝下一碗炉灰水,胃里到现在还翻腾不停,以后再也不敢懒怠,又见采薇姑娘话里软绵带刺,一个劲的表忠心,说以后定然用心当差。
既已达到目的,采薇回去跟湘玉交差。
湘玉便和采薇、汤嬷嬷商议,给渌水院定个规章制度出来,事事有章可循,桩桩赏罚分明,平时也能少费一些口舌和心思。
☆、第59章
湘玉在现代上学时,老师总喜欢制定班级规范,她照着样子,给渌水院写了十几条院规。比如上工时不许闲聊、不许偷懒,违者罚一百文。四个采每个人手下管两三个丫鬟,婆子也有婆子的管事,实行连坐制度,若下面人没当好差,管事的也有责任,诸如此类。
湘玉写的都是基本的规范,只要用心干活,一点不难实现,表现好的主子还会有奖赏,这些她不太懂,便问了采薇采茶几个,又叫来了汤嬷嬷,制定出几条奖励制度。湘玉让采薇手写了十来张,下人房里每个屋子贴上一张。
众人都见风使舵,看出小姐是铁了心要整治,都收起了轻慢的态度,小心翼翼的干活,湘莲常过来找湘玉,感叹道:“我来你院子,扫地的一直扫地,伺候的丫鬟腰板溜直,看着就心宽。”
湘玉拿出院规给湘莲看,湘莲看完笑的打跌:“你真是会想主意,还罚钱,拿着罚了的银子买糖分给大伙吃,那个挨罚的可怎么吃的下去,还根据每人的情况再行处罚,这是怎么说?”
湘玉掰着手指头说道:“非得因时制宜,量体裁衣才行,比如蔓草最爱吃,若她犯错,我便罚她七天不许吃晚饭。采茶最爱抹粉,我便扣她的胭脂盒,一个月不让她涂抹,采薇呢,最喜欢美丽的裙子,咱们府里的丫鬟每个季度可以得一匹布料,我就罚她一两个季度不许领。”
听了湘玉的话,采薇和采茶脸都要绿了:“七小姐……”
“你们放心,好好做事,罚不着你们,这些规章不过是给屋外那些人看的,现在咱们院子人杂,不好管,过了这阵子就好了,若我不料理好,还得太太替我操心。”她一边吃青枣一边说道。
青枣是冯氏上午托人送过来的,这青枣是从海南那边运过来的,价格比其他水果要昂贵,拢共没有多少,小姐太太少爷每人得了一盒子,曹姨娘在孕中,冯氏破例也给了她一盒。
如今湘雪在院子禁足,只剩下湘莲和湘玉了,她俩平时交好,离得又近,常在一起玩,湘玉看时间,冯氏午休起来了,就携着湘莲一起去看冯氏。
她俩刚到院门口,小湘琪见了两个姐姐,蹦蹦跳跳的迎了上来,一手牵了一个姐姐,笑盈盈的说:“刚刚太太和我说,七姐姐会来看我,我还以为是哄我呢。”
湘琪刚睡醒,小脸红扑扑的犹如苹果,扒着湘玉的手不松开。冯氏头发散乱了,让她们稍等片刻,自己去里间梳梳头。
赵妈妈趁着没人,到湘玉耳边说了一嘴:“老爷这几日要去下面巡查,太太在给老爷归拢东西呢,晚上老爷过来有话说,晚上你来吃饭,吃完就回小院,可别来碍眼。”
赵妈妈说话一向爽利,湘玉听完想笑,极力忍住了,别来碍眼?要不是她芯里是成人,还听不出画外音呢,离别在即,自然是要温存一番。
冯氏情绪不佳,过一会儿韩姨娘带着重宇也来了,两个小的在一起玩,韩姨娘陪着冯氏说话。韩姨娘离曹姨娘近,冯氏便嘱咐多照看一些,韩姨娘连连答应,说曹姨娘一切正常,能吃能睡的。
晚间湘玉留在了正院,苏鸿良带着苏重秉一起来用饭,冯氏早得了信儿,吩咐厨房做了爷俩爱吃的菜,苏鸿良最近也没怎么见苏重秉,席间问了问他的功课,见儿子对答如流,满意的点头。
等吃到一半,苏鸿良便说了要巡查的差事,嘱咐太太照料好宅子,孩子们别惹事,大哥儿是长子,得约束好下面的弟弟妹妹。
是何差事苏鸿良提都没提,他双眉紧蹙,看起来很棘手,官场之事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冯氏也替他忧心,这一发愁,面上就带了出来,湘琪舍不得湘玉走,湘玉便说带湘琪回渌水院,不过是一晚上,还有奶娘照料,出不了差池,冯氏的心思放在苏鸿良身上,琪姐儿若闹起来说话也不方便,就打发人送他们回去。
待人走了,又屏退了下人,冯氏站着给苏鸿良宽衣,苏鸿良一把握住了冯氏的柔荑道:“此番辛苦太太了,若是为夫此去顺利,也能平步青云。”
冯氏惊愕失色,大计是外省地方官员的考核,三年一考,圣上会任命考官去各地进行考察,政绩卓绝方可加官进爵,离大计还有两年的时间,苏鸿良说这话信心十足,莫非出了事?
可冯氏不敢多问,官场上的事,她一个妇道人家插手不得,只能嘱咐老爷万事小心。苏鸿良一走便走了大半个月,来过一次信,说一切都好,家里勿要挂心,这之后便再无消息,苏府的众人只当老爷是寻常的巡查,皆没放心上,只有冯氏知道,没这么简单,好在冯氏有湘琪在旁边闹腾着,乏味的日子倒是增添了几许乐趣,她和赵妈妈叹说,有个孩子玩闹真是不一样,院子里都有了生气。
命里无子是冯氏的大心病,赵妈妈只得变着花的转移话题。
苏老太太送来的人到了,是京城赵家的晏二的媳妇,年纪大约四十多,冯氏见过两次,没太深印象,就记着是一个大方爱笑的。
人到的前一天,苏老太太的信也寄到了冯氏手里,晏二家的夫妻和顺,此次苏老太太挑选了一圈,就觉得晏二家的处事最为周全,更难得的是心肠好,便是碰上乞讨的叫花子,都忍不住打赏几个铜板。
晏二家的不是自己来的,求了苏老太太,说把女儿也带上,她女儿今年十二,因是家生子,早早的就在赵府做事,她福气好,能在苏老太太跟前伺候,端茶倒水,是一个妥帖懂事的,母女情割不断,晏二家的本就离家背井,和家人分别,这个要求苏老太太便应了,湖南那多这一个丫头也无碍。
晏二家的勤勉,来的第二日便在赵妈妈的带领下,去了厨房熟悉情况,晏二家的年轻时候在厨房做过工,桩桩件件别想欺瞒她,送走了赵妈妈,立在院子里喊来众人训话,立了威,又让众人介绍了一番,心里有了谱,才回去歇息,一路上舟车劳顿很是辛苦,也这就是晏二家的身板好,换成体质一般的,得休息几日才能歇过来。
厨房一摊子事有人操持,冯氏发愁如何安置晏家姑娘,小姑娘叫碧水,名字是苏老太太取的,赵妈妈说让碧水在正院伺候,也不用做重活,端饭上菜、捶背打扇,做个二等丫鬟。
冯氏想了想说妥当,让人唤来了碧水,细细问了一番,见这丫头皮肤白嫩,身子已经抽条,腰肢纤细,可见在老太太跟前是得脸的。冯氏让碧水和夏岚住一个屋子,碧水甜甜的叫了一声夏岚姐姐。
苏老太太推荐过来的人用着放心,可冯氏也得自己擦亮眼睛观察观察,下人可得忠心才好,再者晏二家的忠心老太太,可不见得会忠心于她。
又过了几日,冯氏见厨房井然有序,各院送的吃食没出过任何错漏,不仅如此,她还能体察主子的心意,知道冯氏喜欢吃茯苓膏,午后还特地端过来一碗,这样的眼力见儿,以前哪个个管事也比不上,怪道苏老太太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