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

    湘玉带着弟弟妹妹在院子里玩,后院有个花园,里面种着一大片的蔷薇花,听说是舅母喜欢,重嘉抱着冯赵氏给他的糖罐子不撒手,奶娘说替他拿着,重嘉撅噘嘴:“奶娘诓骗我,上次我的糖就是这么被你骗走的。”
    一句话说的奶娘哭笑不得,湘玉伸手:“七姐答应你,一会儿准定全给你。”重嘉这才乐呵呵的撒手,还跟湘玉拉钩。
    趁着孩子们不在,冯赵氏把冯氏拉到身边说道:“你家秉哥的婚事你操持甚,别到时候落下埋怨,可曾问过外家赵氏?”
    冯氏没想到这一层,脸上冒出一层细汗:“老爷跟老夫人一起帮忙掌眼,也问过秉哥儿的意见,没知会赵家。”
    冯赵氏把茶杯重重一搁:“糊涂啊,赵家是正经外家儿,哥儿的婚事,理应跟人家说道说道,赵家不是拎不清是非的人,想必也不会多插手,但你不提,就是礼数不周,你也当家主事多年,怎么这点子浅显道理都不懂?”
    冯氏恼悔道:“我没想到这一层,还好现在也不晚,明日我就去赵府说一声。”
    冯赵氏这才满意的点头:“这样就对了,还有玉姐儿的婚事,也托赵家帮忙留心,姑娘家不照男儿家,婚事更要慎重,明年玉姐就是及笄之年,婚事想拖也拖不得。”
    冯氏没耽搁,从冯府回去第二日就去了赵府,提了提重秉的婚事,诚如冯赵氏所言,秉哥儿是苏家人,赵家也不伸手掺和,但晓得冯氏的用意,热情的留了饭,冯氏惦记家里的几个孩子,吃过午饭就往回赶。
    湘玉坐在隔间跟湘琪绣手帕,冯氏刚喝上口茶,赵妈妈进来禀告:“太太,三小姐的丫鬟求见。”
    冯氏一蹙眉,除了逢年过节,湘雪连一句话都不带回来一句,这次派丫鬟来找她,倒是稀奇,请人进来,来的人是湘雪的贴身丫鬟杏雨。
    杏雨请安后笑道:“回禀太太,咱们小姐有喜啦。”
    湘雪进门不到一年,就怀上孩子确实是喜事,但冯氏心里毫无波澜,又不能太过默然,吩咐赵妈妈道:“准备写人参之类的补品,随着杏雨一块回去,代我看一眼雪姐儿。”
    赵妈妈回道:“夫人放心,必然办的妥妥当当。”
    杏雨犹豫了一下,咬牙道:“三小姐打算过几日回家来瞧瞧,想家里人想的紧。”
    冯氏还能不清楚湘雪的用意?无非是想见她那不争气的姨娘,冯氏想到,湘雪嫁人许久,是该让万姨娘好好清修了,免得在外面操心费神。
    冯氏说道:“罢了,刚过三个月身子不稳,还是别折腾,在府里先好好养胎,等生下孩子再回来也不迟。”
    “我有些累了,你先回去吧。”冯氏开始赶人。
    ☆、第126章 流寇进京
    关于湘雪的事,湘玉就在冯氏屋里听了一嘴,家里就没人再议论,没过两个月,那边传话说湘雪小产了,原因没说,看杏雨吞吞吐吐的样子,恐怕不是啥好事。
    她的事冯氏也懒得操心,后来还是听韩姨娘说,湘雪管相公管的紧,连进谁的屋子都要插手,她怀孕后伺候不了,不过是宠幸了一个小丫鬟,她不声不响,没几日就找由头把人撵出府,听说那个丫鬟长的极好,李琼又急又恼,不小心推了湘雪一下,这才小产,李家的长辈骂也骂了,劝也劝了,嘱咐湘雪好好调养。
    嫁出去的湘雪跟苏家的干系不大,冯氏听一耳朵就过去了,都懒得往心里搁,秉哥儿的婚事有了眉目,她得好好再选选。
    湘玉听赵妈妈说,冯氏跟苏老爹替大哥选了工部左侍郎的嫡长女,在京城有些才名,一次花会上冯氏见过两面,长的十分端庄,性子也好。侍郎夫人冯氏并不相熟,可是这家人吕氏清楚,如果论亲戚,工部侍郎的夫人还是吕氏的族姐呢。
    吕氏让冯氏不用担心,侍郎府家风很正,长辈都是规矩守礼的,加上是嫡长女,教养错不了,听说读书不错,秉哥儿是探花郎,以后两个人还能红袖添香,别有一番夫妻情分呢。
    两家人通完气儿就把婚事定下,按照寻常的礼数走,小姐比苏重秉小一岁,选了年前的日子成婚。
    圣上派的差事也下来了,状元元明清进了翰林院做正六品的侍读,苏重秉也在翰林院,不过品级低一些,是正七品的编修。
    刚当官职位都不会太高,还且熬资历呢,好在这两位都不是死读书的,人情上也练达,加上苏重秉有府里的背景加持,官途也不会太坎坷。
    湘莲那位未婚夫还在等补缺,留京不太可能,估计会外派差事,两家商议把婚事提前一些,让小两口成亲先熟悉熟悉,等外派后夫妻俩一起上任。
    湘莲婚期将至,她却越来越焦虑,湘玉觉得就是婚前恐惧症,瞻前顾后的,最后还是双嬷嬷关上门,跟湘莲谈了一下午的心,她才好一些。
    大房的湘琳也要嫁人,日子跟湘莲前后脚,仿佛一下子苏府的姑娘顷刻少了一半,等湘莲出嫁,她连个玩伴都不剩,湘琪和嘉哥重宇都太小。
    外祖家的心雅表姐写信喊她过府玩儿,心雅也定了亲事,李氏为着心雅的婚事操碎心,拖了两年实在不能再拖,不然就成老姑娘了,这才选定一门亲。
    湘玉本想叫苏重秉一起去赵家,但是他提前约了人出去吃酒,只能湘玉自己去。说是自己,其实也带了不少下人,光丫鬟就带了三个,还有两个会点拳脚功夫的婆子。
    湘玉哭笑不得:“我哪里有这么金贵,不至于待这么多。”
    冯氏闪烁其词,只说道:“最近京城不太平,还是安全最重要。”
    冯氏是怕湘玉担心,不敢把事情告诉她,不过湘玉全都知道,可别忘了,她的院子里有一个万事通蔓草,跟哪个院子的小丫鬟都能搭上话,不止这样,还认识几个前院的小厮,丫鬟们平时除非是跟着小姐出门,不然轻易不能出府,蔓草若想买些什么,就会托付前院的小厮帮忙,不仅蔓草,渌水元还有其他院子的小丫鬟也跟着一起受益。
    这些事冯氏跟吕氏多多少少也知道,不过怜惜丫鬟们为奴不容易,又不是想做坏事,也就由着他们去,也因为这个,其他院的丫鬟都愿意跟蔓草交好,有话愿意跟她唠。
    最近这段日子前院的小厮说不怎么出府,外面不太平,京郊那来了一群流寇,打家劫舍无恶不作,京城人人自危,生怕这群人进到城里来。
    湘玉觉得纳闷,按理说京城是天子脚下,流寇得是多大的胆子,才敢到这里作恶啊,蔓草说的有鼻子有呀:“小姐你不知道,现在大家都不出城了,上香都不去,生怕遇上那伙人。”
    湘玉没太放在心上,城里至少是安全的,听说现在每个城门口派了很多兵在把守,有派人出城去剿灭流寇,去的还是一个皇子的,一定无事。
    冯氏一片苦心,湘玉笑道:“行行,太□□排的人,我全都带上。”
    冯氏去赵府先见了外祖母,聊了半个多时辰,外祖母有些乏累,挥手让孩子们自己玩儿。李氏笑道:“心雅你带着玉姐儿去花厅,我们大人就不凑热闹,省的你们不自在。”
    湘玉寻摸一圈,问道:“小舅舅呢。”
    李氏掩口笑道:“你小舅舅如今不在京城,圣上半月前去西京巡查,带你小舅舅随侍笔墨,哪有什么旨意可传,做不过就是陪侍圣驾左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小舅舅听说颇得圣上喜爱,这次出巡带的人并不多,临走前派太子主持政事。这些时政不是女儿家要操心的,湘玉跟着心雅去花厅,心蓉说身子不适先离开,心雅舒口气:“她不在咱们说话也方便一些。”
    李氏现在不让心雅出门,每日闷在家里憋屈极了,想来想去可以叫湘玉过来,两个人踢毽子、玩沙包不亦乐乎,几个丫鬟陪着一块玩,心雅的管事妈妈嗔道:“都是年纪不小的大家小姐,可得注意身份。”
    心雅有事托付湘玉,她大哥说让心雅转告给湘玉一句话:“要变天了。”说让她告诉苏重秉,湘玉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想递信这两个人自己说就行,怎么还得扯上两个妹妹。
    心雅蹙蹙眉:“我也不晓得原因,不过兄长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用意,我也没多问。”是啊,沣表哥是稳重之人,其中一定有隐情。
    受人所托,湘玉也不便多呆,带着几个下人告辞,李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忙留人道:“好歹吃过午饭再走,这大晌午的。”
    湘玉说想起下午约了绣娘量衣裳,得赶紧赶回去,听了此话,李氏没再留。
    湘玉坐马车行到香鼓胡同时,发现前面一条街人声鼎沸,唤了身边一个懂武功的婆子瞧瞧什么情境,大概一炷香的功夫,婆子慌忙跑回来:“七小姐不好了,流寇好像进京了,前面那条街人仰马翻的,百姓都跑呢。”
    采薇问道:“流寇?流寇不是在城外吗?城门口那么多兵把守着,怎么还进来了?”不过此刻不是讨论原因的时候,都等着湘玉拿主意呢,她们已经离赵家很远了,目前想抓紧时间回苏府也不太可能,还有多一半的路程呢,就算是绕路,谁知道路上会不会遇到流寇?
    再说就算是无碍,可是这个年代女儿家的名声太脆弱,就算是一点点的风言风语,都能葬送掉一个人,湘玉不能冒险。
    至于在街上等着人来,这也太危险了,他们基本都是女流之辈,本来就是容易引人注意,这样肯定不行。
    湘玉愁眉紧锁,突然想到一个主意:对了!她记得元大哥家里就在这附近,之前跟大哥来过一次,当时就在门口停停,没进去,可是位置她记得清清楚楚,她们一行人正好适合去元大哥家躲躲,在宅子里总比大街上安全的多。
    湘玉沉着的跟赶车的车夫道:“不要慌,按照我说的路走,如果真碰到有人拦车,你抽几鞭子冲过去就行,千万不能停下里。”如若真落到那群流寇手里,可就是生不如死。
    湘玉的手脚冰凉,指甲盖死死的嵌在掌心里,安抚下人道:“我一个朋友家里可以暂时避避,离这里很近。”
    湘玉瞧见几个人长舒口气,皱眉也舒展几许:“那太好了。”
    元明清家的宅子里这里就隔着一个胡同,马夫赶车加快了速度,没多会儿就到了,一个婆子上前扣门,敲了好一会儿都没人应声,湘玉说道:“喊人,就说有客人到。”
    婆子应了也声,开始在门口大喊,婆子的声音洪亮,里面的人一定听得见,大概知道躲不过去,大门打开,一个穿着淡紫色罗裙的妇人走出来,发髻上插着一枚流苏钗子,看起来上了年纪。
    湘玉知道这一定是元明清的姨娘,她不用行礼,不过还是喊了一声:“姨娘好,我是元大哥的朋友,苏府的七小姐,事出有因不得已才来打扰,可否能让我进府再细谈?”
    他姨娘都没反映过来,慌忙间说道:“行行,没问题,七小姐别嫌弃寒舍简陋,先进来吧。”
    湘玉此刻也无心看宅子的景致,她被迎到堂屋,不一会儿有人递上热茶,湘玉一口气喝了两盏,才觉得心里平复一些,她简单把事情经过陈述一遍,姨娘拍拍胸脯:“真是太险了,刚才附近的王婶敲门让我们关门闭户,说城里不太平,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你们敲门的时候我们根本不敢开,生怕惹上事,没成想竟然是流寇来了,这下日子可不安稳。”
    岂止是不安稳,这一日的京城已经完全乱了套。
    作者有话要说:  情节在加快……这本书会尽快一些完结
    ☆、第127章 尘埃落定
    流寇在城里四下流窜,如入无人之境,圣上没在京城,四下已经乱了,一切得太子拿主意,太子派兵镇压,但是流寇已经分散在各个地方,根本很难寻,平常人家紧闭门户,根本不敢开门,把家丁都聚集在了一起。
    等到了夜里才算安稳一些,苏家人一定担心极了,都不知道湘玉是否安全,深夜元明清才回来,元明清一进院子,所有人都安了心,仿佛有了主心骨。
    元明清讲述了外面的境况,现在依旧不太平,近处还能走走,但是苏宅离这里太远,现在回去不安全,不一定会遇上什么人。
    湘玉也没办法,只好在这里暂住,客人的被褥等物件准备好,采薇铺好后说道:“小姐,咱们得在这里待几天啊。”
    湘玉摇摇头,她不清楚,相比较流落在外面,目前已算是最好的落脚处,她在元家闭门几天都没关系,事后悄悄回苏府无人知晓,也不会有碍她的清誉。
    第二天元明清说先回苏府报个信,如果外面安全一些,让苏家人派人把湘玉接回去。
    苏家的护院不少,关键时刻还能顶用,毕竟她常住在此也不是长久之计。
    第二天来接湘玉的是苏重秉,湘玉一见大哥鼻头直泛酸,苏重秉还像小时候一样,揉揉她的头发,把她抱在怀里:“没事没事,大哥来接你了。”
    外面局势稍稍稳定些,但生了巨大的变数,风云诡谲的朝堂街坊,就在一夜间,全部改变。
    太子谋朝篡位了,趁圣上没在京城。昨日的流寇不过是掩人耳目,帮助太子有时间除掉想除掉的人。
    元明清二人谈论这个话题并没有背着湘玉,湘玉不解,太子可是当朝的储君,未来的皇帝,纵然和兄弟们相争这些年,但地位稳固不变,为何突然兵变呢?
    这件事及其隐秘,苏家是tai zi dang,苏家朝堂上的男人都不知道分毫,不然冯氏断然不会让湘玉出门,一切都透露着古怪。
    苏重秉带湘玉回家,冯氏一见她就掉泪:“我的玉姐儿,幸亏你没事,谢天谢地。”
    湘玉精神绷了一夜,到现在才算彻底松了精神,外面的一夜是怎样的刀光剑影她不清楚,想必一定极其残酷。
    苏家的男人都在家,大门紧锁着,天还得变呢,身处漩涡的中央,不由得齿寒,苏鸿良在老太爷的院里议事,听说女儿回来赶忙过来看,苏鸿良前后打量着湘玉,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好在人没事,太好了。你们先安心待着,我去前面……”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冯氏打断:“老爷,虽然我是一个深宅妇人,也知道出了大事,都这种时候了,你好歹给我们露个底啊。”
    苏鸿良跟苏重秉父子对视一眼,苏鸿良艰难的点点头,苏重秉开始娓娓讲述,他们也只是管中窥豹,全靠推测而已。
    太子不知是何时起的这个念头,从圣上开始离京之前,恐怕就开始谋划,离京只是给他一个更好的机遇,这次圣上带走七皇子,剩下大皇子跟太子两个人留京,这样的做法也是掣肘的含义,避免一方留下有后患,可即便这样,太子还是有了可乘之机。
    太子的人或者假装流寇进城,又或许是找了真正的流寇,兵力大部分集中在大皇子手里,他派人镇压,太子趁着大皇子不备,将他软禁,随后掌握京城的局势。
    士兵不明白上面的变动,就知道太子有兵符在,一定要听命于他,太子的托词是七皇子谋逆,在外挟持了父皇,所以他要清君侧,大皇子是他的同党。
    湘玉忍不住说了一句:“好蠢。”
    苏重秉也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这样的骗局,一旦圣上回来就没有回旋的余地,太子身边那么多谋士,怎么会让他这般错漏百出的造反?其中一定还有隐情。
    最关键的是圣上那边,除非是控制了圣上身边的局势,这样太子才能顺利的继位,对外可以有好听的说辞,比如圣上年迈,早早地讲皇位传给太子云云,最关键的一环,是要控制住圣上,堵得住悠悠众口。
    然后这一点太子并没有做到,五天后圣驾回銮,五皇子英勇无比,带着一干将士,讲taizidang打的片甲不留,太子被圈禁,等待发落。
    圣上本来身体就不好,经历这样的起起伏伏,身体更是每况愈下,很快就病倒,丽妃娘娘被皇后钳制,连圣上的寝宫都进不去,禁军现下由五皇子掌管,保卫京师,防止太子的余孽作祟,京城里人心惶惶,生怕圣上驾崩朝局混乱。
    然而这一天到底还是到来,京城里敲起丧钟,圣上归天了,走之前留下一纸诏书,皇五子继位,朝臣皆存疑虑,但是玉玺加盖也不能不承认,五皇子荣登大宝,对几个兄弟礼敬有佳,封了不少赏,只是没给几个人在朝中许个一官半职,众人都清楚,秋后清算还在后面。
    本朝党争倾轧不算,各方势力暗潮汹涌,皇五子今日的地位并非偶然,也是筹谋已久。
    苏家岌岌可危,身为□□,苏家嫡长女又嫁入太子府,这层身份根本摘不清楚。
    与此同时,元明清大受新君的重视,连升三级,一跃成为正三品的大官。六品到三品,三级跳,本朝还鲜少有人如此。
    新君看似温和,可是心里的沟壑无人知晓,比起圣上的暴躁无常更让人恐惧,新君一点点的清除朝堂上前朝的势力,换上自己依仗的朝臣,大概过了半年,朝局稳定,才开始了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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