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玉华微怔，嘴唇嗫嚅了下，竟是什么都没再说了。
    她很认真地打量了眼方姝。
    这还是她第一次抛开程燃的关系，真正用心地审视她，从前只觉得儿子好像着了魔似的非她不可，现在，似乎有那么点理解儿子的心意了——
    晚些时候，程燃终于回家了，他没提和陆雅城相关的任何话，只告诉方姝：“节目组那边不会受影响，你安心录节目就好。妈的建议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果然是他出面打了招呼，但想到那张照片，方姝还是觉得很不安。她跟在程燃后面进了睡房，见他脱了外套开始换衣服，一直偷偷地观察他。
    可左看右看，某人的心情似乎根本没受影响？
    程燃也发现她一直盯着自己，转过身来面对她，“想看哪里直说，不要偷偷摸摸的。”
    方姝有些囧，“你没生气吧？”
    “为什么要生气？”
    真是转性了！这人是忘了昨天在停车场闹脾气的是哪一位了吧？
    程燃走过她身边，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对她招了招手，方姝以为他有话对自己说，不疑有他地走过去。
    结果直接被他攥住手腕，一把扯进了浴室里。
    他反脚踢上门的同时，在她耳边说：“不生气，可是不代表不介意。所以要罚。”
    方姝对浴室的阴影又深了一层，在里面足足待了一个半小时才出来！
    程燃比她晚会儿才出来，精神好的不可思议，给她穿了睡衣之后，还主动提议，“今天我来做饭，你在旁边指点就好。”
    “你行吗？”方姝还记得这人可是厨房杀手，而且看他精神百倍的样子，真的越来越怀疑他是不是千年狐妖修炼而成！
    程燃狠狠在她腰上捏了下，“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刚才已经身体力行回答你了。”
    方姝这才发现程燃居然在和她说荤段子，小小地被雷了下。而且为什么这人的心情……看起来特别好？比往日还要好很多啊。
    程燃好似看懂了她的疑惑，解释道：“你今天肯定也很不开心，作为丈夫，我应该安慰你一下。”
    虽然这说辞很令人感动，但方姝更纳闷了——为什么他生气了，她要被他拖上床求安慰，他没生气，她还是要被他拖进浴室惩罚一番？
    ……好像最后都逃脱不了她被那什么的命运啊！
    怨念太深，方姝干脆乐得做甩手掌柜，一会指点这个，一会提提那个。她有心给他使坏，可程燃竟然也相当配合，在她的指导下，做的一顿饭居然还算成功。
    方姝每个菜都尝了下，味道意外地很不错，不由惊叹道：“比上次好太多，你私下练过？”
    “没。”程燃拉开椅子，在她对面落座。今天瞳瞳在老宅那边留宿，他和方姝可以过二人世界，给方姝倒了杯酒，这才接着刚才那话说，“做饭本来就没什么难度。”
    “那你第一次，差点烧了厨房那次怎么说？”
    程燃抬头看着她，黑眸闪着诡异的光，“要是不表现的惨烈一点，你会每天赶着回来给我和瞳瞳做饭吗？”
    方姝：“……”
    程燃冲她举了举杯，“以后换我每天给你做饭，老婆你可以光荣下岗了。”
    方姝总觉得这人，简直太有心机了有没有？
    不过在这种小事上，方姝也只当是夫妻情趣、当做小心机看罢了，她想起来还有另一件事要问：“你今天和骆总见面了吗？”
    “嗯，碰了个头。”
    “那这件事，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骆先辉肯定会查这件事，所以程燃应该也知情。
    程燃抿了口酒，语气微凉地吐出三个字：“周兴华。”
    方姝是怎样想也没想到会是他，主要还是因为不能把人心想的太坏，但其实联系前因后果也只有他最符合“作案”条件。
    这种如同被蚂蟥盯上，怎样甩都甩不掉的感觉太恶心了，方姝想了很久也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这么针对我？”
    “不是针对你，他的目的是我。”
    想起周兴华在电梯里警告自己的那句话，方姝有点懂了，又不太懂，“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周兴华说程燃占着自己有权有势打压他，这么看来，很可能是真的了？可当初他就算骚扰她，也不至于程燃动用那么多关系——
    “你也看出来了，这种人人品有多差劲，上次他骚扰你，本来只想小小教训他一下，结果让我发现他做了很多坏事，根本不配当医生。”程燃的手指在餐桌桌面上轻轻敲击着，表情淡漠的很，但眼神又有些说不出的狠戾在里边。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坏事，但根据他暗算自己这一点看，这人人品的确低劣。
    只是，程燃原来真的和自己以为的不大一样，手段很多的样子……
    程燃的手覆过来，温柔地握住了方姝的手，“别提不高兴的事了，这件事我已经解决了，以后他再也不会伤害你。”
    方姝望着他脸上关切的样子，微微笑了一下。
    的确，事情都过去了，她和程燃之间的感情也没受到一点影响，就不该为那些不必要的人乱了心神。
    她深深汲了口气，和程燃碰了碰杯。
    只是绯闻澄清之后，还是不可避免地带来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方姝和陆雅城私下不再联络，彼此都有了点避嫌的意思。
    虽然这是方姝和程燃正式确认关系之后，她和陆雅城的第一次见面，但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彼此都知道是该为对方考量，不再打扰对方的正常生活。
    方姝本就小的朋友圈子，一下安静了下来，林西源也在外地拍戏极少联络她，她每天除了公司就是家里，两点一线，其实有点无聊。
    倒是冯玉华对她更好了，有时间就让程燃带她回家吃饭，还给了她一只祖传的玉镯子，偶尔也会和她说些体己话。
    看样子，比从前更加拿她当儿媳看待。
    而且继上次有网友扒出了方姝和程燃的关系之后，竟然将两人长达十二年的感情经历yy成了一部青春校园纯爱小说。小说发布在一个很有名的论坛上，将两人的一些小细节都描写的很清楚，叙述也很令人心动。
    关键是方姝的形象塑造很好，很多年轻女孩都能在她身上找到自己关于暗恋的影子，为她之前受损的形象拉回了不少印象分，还默默涨了不少粉。
    一场哄哄烈烈的骂战之后，事情居然反转了。
    方姝闲极无聊也会去看那小说的连载，越看越觉得奇怪，真的对他俩那段往事太熟悉了！而这么熟悉的人，除了她和程燃之外就不可能有别人！
    在她的再三追问下，程燃终于承认是他找了枪手代写的。
    “虽然两方都澄清了，但不代表每个路人都关心事情的后续，所以难免还是会有人将这件事拿出来说。以后提起你，别人只会想到他。”
    程燃说的振振有词：“我不喜欢你的名字和别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方姝再次惊愕于自家老公超人的占有欲，但又觉得这不失为一件坏事，毕竟陆雅城还要继续在圈子里混，长期和一个有夫之妇的名字联系在一起的确不太妥。
    转眼到了圣诞，瞳瞳有了假期，而方姝正好因为配合节目整修，空出了一周的时间。程燃决定带老婆孩子去度假，地点定在城郊的温泉山庄。
    这么冷的天泡温泉，想想都觉得惬意，一家三口开开心心地出发了。
    因为是冬天，来山庄度假的人还真不少，正好又赶上假期，几乎人满为患。方姝带着瞳瞳在山庄的酒店门口等待，程燃自行找车位去了。
    瞳瞳一直在看大厅门口那缸鱼。
    方姝接了个骆先辉打来的电话，谈了几句工作上的事。她一边聊电话一边注意小家伙的情况，侧过身的时候看到瞳瞳不小心撞了个人，那人担心小丫头摔了，还好心扶了她一下。
    可等方姝看清楚对方是谁时，握着手机的手指都骤然收紧了。
    好一阵子没消息的人，竟然又再次出现在了她面前，不过这次不再是秦可歆，而是一直对她视若不见的秦思铭。
    秦思铭抬头的时候也看见了她，两人视线有短暂的接触，方姝很快就将脸转开了。
    第三十六章
    方姝已经做好准备彻底无视这个人，反正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秦思铭也不会主动同她说话。于是她将手机收进大衣口袋里，径直过去牵起瞳瞳的手，侧身离开。
    整个过程，看也没看秦思铭一眼。
    秦思铭的目光追随在她身后，微微拢着眉，大厅里人来人往，自然是没人注意到这小小插曲，可他还是觉得很没面子，开口的语气便略显尖锐，“这是从哪学的，连基本礼貌都没有了？”
    方姝步子顿了下，回头看他，“你在和我说话？”
    秦思铭被噎了下，脸色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黑了下去。
    方姝说：“不好意思，我记得我们并不认识。”
    一句“不认识”让秦思铭越发窝火，他沉着脸看她，“可歆说，你已经知道我们的关系了。”
    “什么关系？”方姝依旧神色淡漠地睨着他。
    秦思铭抿着唇，许久都不曾发声，或许连他自己也说不出“父女关系”这四个字。是啊，怎么说得出口呢？这分明就是往他高贵矜持的脸上呼巴掌啊。
    方姝讽刺一笑，手和脚却都抑制不住地一阵阵发冷。
    当初秦可歆找上她的时候，她还在心底怨恨这个男人的怯懦和无耻，如今他倒是有胆子面对她了，可她依旧觉得不痛快。
    似乎他怎样做，她都觉得不舒服。
    瞳瞳在边上看着，小脸不安地转来转去，最后轻轻晃了晃方姝的胳膊。
    方姝回过神来，低头对上孩子惶惑的眼。
    在瞳瞳面前她一直是温和可亲的模样，还从没这么冷淡刻薄过。她也不打算再和秦思铭多说什么，只道：“既然你女儿什么都对你说了，那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对不起秦先生，我帮不了你，你还是多在其他人身上下功夫吧，祝您早日康复。”
    她刻意加重了最后一句话中“您”字的语气，说完就要走，却被秦思铭一把扯住了胳膊。
    他显然是气急了，力道大的惊人，方姝被他捏的骨节都有些隐隐作痛，沉着眼看他。
    “你妈就是这么教你的？再怎么样，我都是你爸！”他闷声低斥一句。
    “谁承认了？我妈没告诉过我你是谁。”方姝要挣开他的手，结果被他攥得越发狠，隔着厚厚的衣物，都觉得一阵尖锐地刺痛。
    秦思铭压着愤怒，眼神复杂地盯着她，“对你和你哥哥，我知道亏欠很多，可是方姝——”
    “你不要叫我。”方姝打断他，“你如果知道亏欠我们，现在就不应该再出现！你知道你的出现对我们来说有多残酷吗？我妈死的时候你在哪？我哥变成植物人的时候你在哪？你怕暴露自己的身份，这些年关心过我哥的医疗费从哪来吗？如果不是程燃，我哥可能早就死了！你一辈子不出现该有多好，可你在你自己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终于想起我了！对你来说，我到底算什么？”
    压在心底的怨气，终于不可遏制地爆发了，方姝并没有喊的太大声，但字字都足够清晰地冲进秦思铭耳底。
    像一把把锋利的刀，曾经她有多难受，如今都全数还给了他。
    秦思铭抓着方姝的胳膊总算松了松，怔怔地望着她，“我……”
    到底是没能说出什么来，就算有再多的理由和难处，都不足以解释他的不负责任。连他自己都是知道的，对于这一双儿女，他根本没脸站在他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