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根本没有往治病的事上想。
“这是我的事,你早不是顾府的夫人。”顾若离背对着她,看着院中逐渐凋落的桂花,“管闲事,可不是郡主您的作风。”
方朝阳将顾若离杯中的茶倒了,又就着杯子重倒了一杯,闻了闻皱着眉放下来:“你既然没死,就跟我回去,别给我惹是生非。”
顾若离轻轻笑了起来,回头看着她,挑眉道:“我为什么要和你回去,郡主你说笑吧。”
“我是不是说笑,你要不要试试。”方朝阳轻蔑的看着她,“没有我办不到的事。”
顾若离回道:“那又如何。即便你今天将我带走了,赵将军也会救我的。”
“赵远山,他也配?”方朝阳站了起来,她个子比顾若离高了许多,低头看她,像哄三岁时的顾若离,“莫说,我方朝阳办事他奈何不了,就算他能又能怎么样,一个自身难保的人,还有闲工夫是管别人的死活?!”
“什么意思。”顾若离问道。
方朝阳打量着她,想看出她是真担心,还是故作姿态,淡淡回道:“人在做,天在看,这道理你爹没有教你?”
顾若离撇头过去,没说话。
方朝阳知道顾若离自小倔强,所以语调微转,柔和了一些:“顾解庆在圣上心中扎了根刺,恐怕你连赵远山都不敢说你姓顾吧?”她说着微微一顿,柔声道,“跟娘回去,只有娘能让你正大光明的活着,姓顾!”
顾若离微微一顿,好似被说动了一样:“你既说顾氏是根刺,又凭什么说这样的大话。”
“凭我是朝阳郡主。”方朝阳并未露出趾高气扬的样子,可她无论言还是行,无一不显露着她高贵的出身,和骨子里的骄傲,“别人做不到的事,我却能。”
是啊,她怎么忘了,她是太后最疼爱的侄女,自小长在皇宫和圣上以及太上皇情同兄妹的朝阳郡主。
别人难如登天的事,在她眼中,不过是鸡毛蒜皮。
“娇娇。”方朝阳微微勾唇,似笑非笑,“你是聪明孩子,可要想清楚啊。”
“这条件好。”顾若离决定的事向来不拖泥带水,“给我个时间。”
方朝阳轻轻一笑,揉了揉顾若离的发顶:“这才乖。”顿了顿,“此时不合适,年前我便能办妥。”
顾若离点头,回道:“好,我跟你回去。不过我要随时可以出府,自由出入。”又看着朝阳郡主,笑道,“您也知道,小地方出来的,向来没有规矩。”
方朝阳的眼中,从来没有规矩,若不然她当年也不会和离再嫁:“随你,只要你不做蠢事。”
顾若离没有意见。
“走吧。”方朝阳撇了眼院子,拂袖往外走,“东西不用收拾了。”
顾若离没有动:“我朋友还没有回来,我要和他们说一声。”
“我留人在这里等着。”方朝阳没了耐心,“走!”人已经出了门。
顾若离没有再坚持,随着她出门上车。
他们一走,霍繁篓和张丙中便从巷子里走了出来。
“师父这就走了啊。”张丙中一副很不舍的样子,“没想到她居然是顾三小姐,还是朝阳郡主的女儿。”话落撇了眼霍繁篓,一副你们果然不是兄妹的表情。
霍繁篓懒得看他,摆了摆手道:“各自保命去,若叫他找到,别把我供出来。”话落,飞快的消失在巷子里。
张丙中撇撇嘴,也跟着霍繁篓跑走了,只留下半掩着的院门。
☆、069 初来
“戴上。”一上车,方朝阳就递给她一顶帷帽,“看着碍眼。”
顾若离接过来戴上,她的落脚处,是她让霍繁篓送出去的,今天他们还特意大张旗鼓的上街租铺子。
一来,是为了告诉赵勋,他们为了留在京城而努力着,毫无防备。
二来,她在等方朝阳。
她虽不想见她,不想去她的家中,可满京城能护她一时的人,只有她。
虎毒不食子,作为母亲,她即便不够爱,可也不至于害她。
“顾家的人真的都死绝了?”看不到她的脸,方朝阳舒服多了,理了理中衣,漫不经心的说着。
顾若离忍着心头的火,点头道:“是,死绝了。”
“呵!”方朝阳笑了笑,“看来顾解庆对你还不错,留着你一人的命……”
顾若离撇过眼去,看着褥垫上的花纹发呆。
“舍不得?”方朝阳不屑道,“当年我走时,也没见你不舍,现在倒是长心了。”
顾若离回头看她,冷声道:“顾家的事,你一开始就知道?”
“知道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方朝阳斜倚在褥垫上,一双修长的腿懒洋洋的并着,扬眉道,“他只要不动心思,圣上怎么会杀他,这祸是他自己招来的,谁也帮不了。”
她的意思是,顾解庆是有意进京帮太上皇治病的?
顾若离不信,如果祖父真的有意来京城,他就不会在最后时刻,把一张错的病方给她。
她睨着方朝阳。
“不信?”方朝阳嘲讽道,“当年他任太医院院正时,太上皇可只认他一人医术,宫中谁也没有他风光。主仆情深,他想来难道不正常?”
顾若离没有说话,如果真如她所言,那么顾解庆为什么给她这样一张病方?
这和她之前所想完全不同。
“小孩子就是天真。”方朝阳单手支着面颊,冷笑,“你要报仇也不该找圣上,该找的是顾解庆,若非他不识时务,顾氏哪里会有灭门之祸。”
顾若离条件反射,就想出言反驳,可话到嘴边她忍了下去。
“你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以为谁杀了他们,谁就是凶手。”方朝阳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可你真要报了仇,你可想过天下的百姓,三年前居庸关之事,生灵涂炭,死了那么多人,你只看到圣上将太上皇幽禁在西苑,却不曾想过,圣上却让大周昌盛,百姓安居?杀了圣上,让太上皇复辟?到时候他再做蠢事,那时候可没有人给他收拾烂摊子了。”
原来,在她心目中是这样看待这件事的,顾若离回道:“他若是明君,大可直接将太上皇杀了,何必连累无辜之人。天下太平,你认为是圣上的功劳,我却觉得是百姓自己的努力,只要没有战争,谁坐那个位置对他们来说,都毫无影响。”
“呵!”方朝阳一副懒得和小孩子辩论的表情,“随你怎么想吧,与我们无关,你只要老老实实别做蠢事就行。”
两个人说着话,马车颠簸了一下,进了个院子,就听到此起彼伏的行礼声。
“下车。”方朝阳扶着婆子的手踩着脚蹬下车,径直由丫头扶着,走在前头。
帘子掀开,顾若离走了出来。
周围候着的丫头婆子看着她皆是愣住,随即一个个垂着头不敢再看。
方朝阳昂着头,看别人只微垂着眼帘扫过去,语气傲慢:“去吩咐厨房,备一桌酒席。再去将伯爷请回来。”
随着的婆子诚惶诚恐的应是。
顾若离依旧戴着帷帽,抬眸打量着四周。
院子很大,比起延州杨府还要阔上一些,穿过如意门便让人眼前一亮,只看到一簇簇颜色各异的菊花,被划分成田字格,娇艳的围在一起,香气四溢,让人目不暇接。
“我不喜欢。”方朝阳指着菊花道,“前面是牡丹,等明年春天你就能看到了。”
顾若离没在意她说什么,一路欣赏过去,菊花品种繁多,而且这些都是精心培育的,开的特别艳丽,格外的好看。
方朝阳停下来看着她,对丫头道:“一会儿挑几盆送三小姐院子里去。”
丫头忙应是,想问三小姐住哪个院子,可却不敢问出口。
“我不喜欢花。”顾若离收回视线,“你不用麻烦了。”
方朝阳睨了她一眼,又穿过一道垂花门,便进了内院,果然如同她说的,内院中全是牡丹花,虽此时没有开花,可却可以想象,春天这里会是怎样的一番场景。
方朝阳住在正院,丫头婆子规规矩矩的立在门口恭迎着,她径直进了暖阁,在门口吩咐道:“打盆热水来,再去将我新做的衣裳拿来给三小姐穿。”
没有人问她,哪里来的三小姐,只一个老成点的婆子道:“郡主,您的衣服三小姐穿有些大了,若不然将四小姐的衣服取一套来可好。”
“穿别人旧的?”方朝阳扫了眼婆子,“就拿我的,大了就立刻改,针线房要是连这点事都做不好,还留着做什么。”
婆子再不敢多嘴,应是退了下去。
顾若离进了暖阁,湛蓝的窗帘,湖绿的地垫,大红的驼绒毯子铺在炕上,墙角的多宝格上,摆着琳琅满目的金玉器皿,整个屋子里金碧辉煌,无一不张扬高调。
“郡主,水来了。”丫头将铜盆端进来,方朝阳指着顾若离,“洗脸。”
顾若离站着没动,方朝阳摆手示意丫头都出去,她盯着她道:“我瞧一眼,一会儿你再画上,免得我晚上做恶梦。”
顾若离没接她的话,摘了帷帽在盆里洗了洗手就坐了下来:“你自己照照镜子就知道了。”
方朝阳听着眉梢一挑,眼底就露出满意之色来:“我就说,我生的孩子怎么会丑。”也不再逼着她洗脸了。
“朝阳。”门外有脚步声和行礼声传来,随即门帘子一掀,一个穿着月白潞绸直裰的男人大步跨了进来。
长身玉立,月朗清风般立在门口,顾若离眼睛一酸,立刻想到了顾清源。
看来,方朝阳的喜好没有改变,依旧是这种谪仙般的人物。
只是,此人和顾清源又不大像,他眉色略淡,一双眼睛犹如琥珀般,淡淡的,看着你时全神贯注,柔情似水的凝视着,而顾清源却要冷清许多,即便是笑着,也有着让你触不到留不住的距离感。
崔延庭微微转眸,视线便落在顾若离面上,打量着她,随即露出温和的笑容,心底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这位姑娘是……”
方朝阳坐着未动,“娇娇,刚到京城。”并未提西苑和赵勋。
顾若离静静立着。
尽管猜到了,可崔延庭还是露出惊讶的样子:“真是娇娇啊。”他走过去看着顾若离,似乎想从她面目全非的脸上找到和方朝阳相似之处,“都这么大了啊,十一还是十二。”
“到这个月二十七整十二。”方朝阳想到生顾若离时,她自己的狼狈,“你别看她的脸,难看死了,这丫头为了上京时方便,自己把脸给折腾成这样。”
和荣王妃一天生辰?崔延庭目光动了动,亲和的看着顾若离:“真是个乖巧的孩子,和婧语一样大,可看着老成多了。”
“又不是好事,孩子就该有孩子的样子。”方朝阳不冷不热的,“娇娇,这位是建安伯崔玉林,你想称呼他什么都可以,随你的便。”
顾若离扫了她一眼,对崔延庭重新行了礼,道:“见过伯爷!”
并没有对长辈的尊敬,可方朝阳也不生气,淡淡的和崔延庭道,“我接她回来住,就安排在我们的罩院里,一会儿让人将里面的东西都搬出去。”
顾若离一愣抬头看向崔延庭,就看到他脸色飞快的一变,随即笑着颔首:“家里的事你做主,何况是娇娇来了,当然要住的近些,好方便照应。”就立刻对外头的婆子吩咐道,“刘妈妈,去将罩院的东西都搬出去,以后三小姐住在那边。”
“是!”婆子应是而去。
崔延庭欢喜的看着顾若离:“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吧,也不说一声,我也好派车去接你。”好似不知道顾府的事情一样。
完全不奇怪,她为什么活生生的站在这里。
“路上还好,不曾吃什么苦。”顾若离一板一眼的回着话。
崔延庭轻轻嗯了一声,眉目如画舒展开朗的样子,坐在了方朝阳身边:“这孩子的性子可不像你,太乖巧了。”
方朝阳睨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