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凌看着外面,他的命令发出去居然没有一个人应,他心的心口疼,怒道:“这么说,王叔要一意孤行?”
“不是微臣一意孤行啊,圣上。”赵梁阙回头看着赵凌,道:“是圣上你混沌不清,没有分清敌我主次。你仔细想想吧,微臣还有事。”
他说着就走了。
赵凌愣在原地,他惊的不单是赵梁阙的话,而是在这宫里,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话已经不管用了。
他大喝一声,道:“成一!”
“奴婢在。”成一躬身进来,赵凌喝问道:“朕方才的话你没有听见?”
成一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回道:“回圣上,微臣听到了。圣上息怒,郡王是真的为了您考虑,为了大周的江山,您不要生气好好和郡王商量,赵将军这个大患不除,您还是要夜夜难以安寝。此番真的是个大好时机。”
就连成一也站在了赵梁阙的那一边,他震惊的道:“你是朕的随侍,居然向着王叔说话。”
“不是。”成一辩解道:“奴婢只是把实情道出来,眼下确实是好时机。还有……既然郡王要打,圣上何不让他试试,若是赢了得利的是圣上您,若是输了,也好叫郡王心里对赵将军的实力有个底。”
这话有几分道理,赵凌心头顿了顿,道:“朕问你,周亚青呢。”
吴正当年去找沈橙玉无功而返,再回来他的位子就被周亚青替代了,眼下羽林卫由他统领。
“周统领在外面候着,您不要怪他,是奴婢没有让他进来的。”成一一人担了所有的责任,“求圣上责罚。”
赵凌忽然觉得无话可说,他噗通一声在龙椅上坐下来,门外的炽热扑了进来,他却是冷的手脚冰凉,他的脑子里就跟煮沸的水一样,咕嘟咕嘟的冒着泡……可是每冒出一个泡泡来,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压制下去。
方才赵梁阙的样子,和他当初大不相同……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赵梁阙不是听他的吩咐,而他也在不知不觉中反而被牵制了呢。
拨款他不知道,打仗他不知道,就连反对的意见提出来,赵梁阙都能毫不犹豫给他驳回了。
似乎,他不是君王,而赵梁阙才是。
怎么会这样。
难道……他想到了什么,蹭的一下站起来,看着成一正要开口,忽然又想到了成一方才的表现,他不得不将话又咽了下去,对成一道:“朕有事,你去将苏召请来。”
“圣上。”成一回道:“苏公公病倒了,已经有一个月没有出门了,话都说不清楚。”
赵凌震惊不已,成一是先帝留给他的,他惊讶的道:“为何朕不知道,他生的什么病,太医呢,没有去看吗?”
“他自请去西苑养病的,太医也去了,似乎是咳嗽……太医说是肺痨,所以他就没有来和圣上说。”成一回道。
赵凌手开始抖起来,越来越快,剧烈的抖动着,他猛然站起来,道:“朕去找贤妃说说话。”
他出了门,大步而去,成一跟在后面,赵凌猛然回头喝道:“滚!”
成一不敢再动,看着赵凌越走越远。
崔婧容正陪着三个孩子在院子里玩,赵凌进来她惊了一跳,迎过去道:“圣上怎么突然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朕……”赵凌想过所有人,可是想来想去,满朝满后宫的人,却只有崔婧容是最合适的,他蹙眉道:“你随朕来,朕有话和你说。”
崔婧容应是,让人照看三个孩子他跟着赵凌去了内殿,关了门崔婧容泡了茶上来,问道:“圣上有话请说。”
“你近日,可和静安通过信件?”赵凌开门见山,崔婧容心头一跳,忙摇着头回道:“没有,妾身最近连家里都没有信件来往。”
赵凌摆手,道:“你别怕,朕只是问问。”
崔婧容不信,莫说她这一年没有和顾若离来往过,就算是有来往她也不可能告诉赵凌,“真没有,妾身也正担心她,听说她生了孩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她说着,小心翼翼的看着赵凌。
“就当朕没有问。”赵凌不再问,意兴阑珊的道:“行了,朕走了。”他起身要走。
崔婧容跟着他,问道:“圣上,您是不是有话要和臣妾说?”
“朕……”赵凌回头看着崔婧容,问道:“贤妃觉得,郡王为人如何?”
崔婧容啊了一声,被他的问题惊了一跳,反射性的就回道:“挺……挺和气的,很好啊。”
“朕让你说实话。”赵凌看着她,崔婧容忽然就想到了什么,赵凌是终于意识到了当下赵梁阙的威胁要远远比赵远山来的可怕了吗?她顿了顿笑着道:“妾身什么都不懂,也没有和郡王接触过,所……所以……”
她不能说,什么都不能说。娇娇告诉她了,她在后宫就就安稳待在后宫,有的事可以知道可以打探,但是不要去插手。
因为她没有能力反击,唯一能做的就龟缩起来,自保!
“你歇着吧。”赵凌没了心思,大步出了殿门,崔婧容送他出去等他走远了忙让人关了院门,她跑进内殿长长的透了口气,花嬷嬷倒茶来低声问道:“圣上问了您什么。”
“问我觉得阙郡王为人如何。”崔婧容道:“嬷嬷快去和太皇太后说一声,我怎么觉得圣上今天有些不一样。”
花嬷嬷心头转了两道,点头道:“奴婢晚上过去。娘娘也不要害怕,圣上从御书房直接来的,大约是想找个人说说话,想来想去只有您合适才会来这里,所以,圣上对您并无防忌。”
崔婧容点了点头,心里却怎么也放不下新来,喃喃的道:“……听说圣上派兵去延州了,也不知道那边怎么样了,娇娇母子有没有危险。”
“县主机智,也不是普通女子,娘娘放心好了。更何况,她还有赵将军护着,不会有事的。”花嬷嬷安慰着,崔婧容点了点头朝外头看了看压着声音道:“你想办法打听一下贞王府的事,还有……还有太子现在怎么样了。”
花嬷嬷感到很欣慰,贤妃娘娘能想到这些实在是不易。
赵梁阙去了太极门,宋己和袁伟昌一起过来,宋己已经关切的问道:“郡王和圣上吵嘴了?”
“没什么可吵的。”赵梁阙淡淡一笑,道:“圣上心慈,却不知道猛虎的利爪是不分人心的。有的事他做不出来,那就让我去做这个恶人好了。”
不过,到底谁是恶人,别人可不清楚……现在的郡王依旧是赵凌。
他就盼着生灵涂炭,天下大乱,这样一来将来他登基的时候,百姓们就会一个对比。
什么样的君主,才是明君!
“郡王说的是,圣上有时候想的太多,可是做事的时候又难免有些畏缩。幸亏有您在,要不然,赵远山还不知道狂成什么样子。”袁伟昌话落,又道:“延州那边真的动了手,郡王可要再加派兵马?”
“这是必然的。”赵梁阙回道:“不过,我今日就会送信去大同,再添两万人。”
两万人对阵他八千,看看到最后鹿死谁手。
“两万人怕是不够。”宋己犹豫的道:“西北的的兵若是集结足有五六万至多。还有秦大同也不能放松警惕,免得他从后面包抄,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秦大同不足为惧。”赵梁阙回道:“我如何能留着他在后面!”
他早就让人将营州控制住了,要不是担心秦家的人在军中的影响力,他根本不会留着他到现在。
听赵梁阙这么一说,袁伟昌就高兴了,他道:“看来郡王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那我们就放心了。”
赵梁阙笑了笑,道:“圣上今日心情不大好,你二人去宫中劝他一劝,也不必多提别的事,只宽慰一番即可。”他暂时还是需要赵凌的。
袁伟昌两人立刻颔首应是。
赵梁阙就半闭着眼睛靠在罗汉床上,近日他时常会有点头疼,不过歇一歇也就没事了,他歇了一会儿正要起身告辞,外面他的常随隔着门喊道:“郡王,延州来信了。”
赵梁阙应了一声,他的常随随即进来,递了一封信给他,他拆开目光一扫随即皱了眉头,脸色就沉了下来,袁伟昌问道:“郡王,何事?”
“你们看看。”赵梁阙将信递给袁伟昌,他接过来一目十行的看完,随即惊讶道:“这……不是说延州没有山匪吗,怎么……”
打了两天,居然只是和山匪在打,这也太丢人了。
他们去延州不是去剿匪的,而是去收复赵远山的。
“岂有此理。”赵梁阙气的笑了,他的笑容柔和的让人如沐春风,“看来,远山在和我玩游戏。”
宋己问道:“郡王,其实是不是山匪也没有事,眼下人去了就不能走,先将延州控制了,随后再攻去庆阳,只要拿下庆阳堵住平凉和西安府一带,赵远山就是末路了。”
他没有路走了,就如困在瓮中的鳖,任由人宰割。
“宋阁老,话不是这么说的。”袁伟昌反驳道:“所谓师出有名,郡王出兵是因为赵远山谋反,可是眼下……”他是说了一半忽然想起什么来,道:“郡王,是不是山匪还真是不重要。他说不是就不是了?应该是我们说不是就不是。”
他的意思,这些人就算山匪,可当下也得说是虎贲军,这样名义上就正了。
因为赵勋的名声太响,又刚刚收复了额森,想要打他还真的要列个名头出来……比如这次以盐为名,而正好又遇到了马匪敌对的事。
事情刚刚好,什么都凑齐了。
赵梁阙没有说话,他总觉得事情没有他们看到的这么简单,他摆了手,道:“我再想想。”话落,拿着信往外走,常随跟着他一路出去,他等过了金水河,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为何信中没有提赵远山,他人现如今在何处?”
“这……”常随也是一楞,最近的两封信里说的都是虎贲军和庆阳几地的状况,还真是一句都没有提赵远山,连他的人在哪里都不知道。
赵梁阙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觉得奇怪了。
“先不急。”赵梁阙笑了笑,“他躲起来也总要出来的,没有也盐他什么都做不了。”
盐已经是百姓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食材,如今,从开始断盐到今天,已经足足近十天的时间,百姓的忍耐已到了极限,他就不相信,赵勋还能接着躲下去。
延州那边的山匪逃走后,大同的五千兵就在延州城外扎营,城门禁闭百姓都不敢出城……但是这五千人也不敢轻易进来,就怕赵勋在城中等着他们,到时候他们就很有可能困在城里了。
只有先观望,等他们没有盐忍耐到了极限,自己乱了阵脚,他们再去顺手收复了。
黄章几乎天天到顾府来,一见到顾若离就问,“可有将军消息?”
“没有。”顾若离并不担心赵勋的安慰,她现在的心情和黄章一样,操心盐怎么解决,莫说外面,就是他们家里头再过几天也没有了……赵勋到底打算做什么呢。
黄章叹了口气,垂头丧气的坐在椅子边想着,就在这时,他的师爷来了,急匆匆的手里拿着一封信,“大人,方才有人往您的书房里送了这个东西来。”是有人用剑钉着一封信,射在黄章书房的门上。
“什么人送来的,送信的人呢。”黄章接了信,师爷就道:“没有,来人射了一箭就消失了。”
黄章看向顾若离,她道:“您拆开来看看,或许是七爷让人送来的。”
“对!”黄章应是,迫不及待的拆开了信,看完之后顿时瞪大了眼睛,顾若离问道:“怎么了?”
他将信递给顾若离,她接过来一看也被惊住,“……几个粮仓的事,你不知道?”
“完全不知道。”黄章摇着头,信里只有一句话,东西北两处粮仓,他指着师爷,“备马,去西粮仓。”
顾若离猜到了,送黄章出了府去。
黄章也不坐马车,更等不得坐轿子,快马加鞭去的了西粮仓,年前他和赵勋视察过这里,这里的米都快要发霉了,他就让人清空了,等着秋粮上来再入仓,所以最近这里都没有放人手照看。
不但这边,东边也是。
“开门。”黄章指着粮仓的门,随即师爷拿着药匙去开门,一打开门两个人就呆住了。
原本空了的粮仓,此刻里面装了一袋一袋的东西,粗粗估计大的粗麻袋至少有七八十袋子之多,黄章也想到了什么,提着官袍几乎是跑着过去扑在了袋子上,师父拆开了一袋。
里面就露出白花花的粒盐,虽不像今年刚出的,但是这确确实实是盐,货真价实的盐啊。
“这是……赵将军很早以前安排的?”师爷抬头看着黄章,黄章点了点头道:“出了赵将军,没有别人呢了。”
他现在才反应过来,为何当初赵勋要让他将两个粮仓务必清空了,他当时只当赵远山体恤百姓,怕粮食发霉,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他腾出粮仓来,是为了屯盐!
“去……去东面。”黄章指着这些盐,“锁好,加派人手看护,少一两我拿你们是问。”
师父立刻安排又陪着黄章去了东粮仓。
不出所料,也是一仓库的盐!
看来,赵勋应该是早有预料朝廷会断盐路,所以早早预备好了……
这么多盐,不单庆阳,就是延州和巩昌几个地方一起吃,也足够用上三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