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他们到了合水,顾若离下了车,站在山头,就看到一望无际的田间地头,满是金灿灿的谷物,百姓在地里干劲十足的做着事,不知从哪里传来的调子,回荡在耳边。
妇人们在田间摆了午饭,吆喝自家的人吃饭休息,她牵着赵勋的手激动不已,“真好啊!”
几年前的合水还是死气沉沉的,因为沉重的赋税让大家直不起腰来,一个个都是面黄肌瘦,现如今再看……不说个个日子都过的好了,但是一路过来见过的百姓,孩子都是精神奕奕的,房子也有许多新修新盖的。
处处都是新气象。
“我们也去吃饭。”他带她去了城里,点了本地的菜两个人慢悠悠的吃着,看着街上的景象,顾若离酒瘾上来了,“赵将军,来点酒啊。”
他轻笑拿筷子敲了她的头,道:“一个妇人天天想着喝酒!”
她揉着头踢了他一脚,他转过头来喊了小厮,“秋露白有没有?”
“有是有,只是……”小厮笑着尴尬,道:“要不,您二位换种酒。这秋露白我们店里只有一坛,不卖的。”
顾若离挑眉,随即笑着道:“成啊,那随便上一种就好了。”
“好叻。”小厮应了,赵勋却是问道:“为何不卖?”
小厮就呵呵笑着道:“是这样。我们合水城里的酒馆,家家都有一坛秋露白,还是三年前我们从京城抢着订到的。一直留着不卖的……”
顾若离听着也是一愣看着小厮,小厮就笑着道:“二位外地来的不知道。我们县主啊最喜欢喝秋露白,上次她在前面一家酒馆吃饭就点了这酒,一个人喝了大半坛子。后来我们就想着,要是哪天县主再来吃饭,点了这酒我们要是没有,那多扫她的兴,所以我们就一家存了一坛子,随便我们县主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想喝,都能有。”
原来……是这样。
顾若离一时间没了话,和赵勋对视一眼,他轻轻笑了起来。
“你们真是太好了。”顾若离笑着,道:“那随便给我们上一种酒吧,秋露白就给你们县主留着。”
小厮高兴的应了一声,“那您二位稍等,小的这就去取酒!”话落,蹬蹬的下楼,过了一会儿抱了一坛子上来,顾若离换了大碗倒了半碗,酒很烈还烧喉咙,她喝了就憋着笑看着赵勋。
“感觉怎么样。”他问道。
她又喝一口,满面的点着头,道:“舒坦……全身上下的舒坦!”
这种感觉太过于奇妙,奇妙到她不敢说自己是顾若离,奇妙到让她很羞愧却又极大的找到了一种存在感,身心舒坦……
扭曲着,使她不知所措。
两人兴致很高的喝了一坛子酒,她半醉着眯着眼睛,看着他都是重影了,“怎么我的酒量变小了,喝了这么点就头晕。”
“这酒烈。”他满眼兴味的看着她,欣赏她醉后迷离的样子,格外的有趣,“还喝吗。”
她眉头一簇,瞪着他道:“哪有人灌自己夫人酒的,你还是不是我夫君。”
“是啊。”他抱着臂靠在椅子,看着她托着下巴,将自己的小脸推着一团儿,眼睛耷拉着,长长的睫毛颤巍巍的遮在眼帘上,咕哝着道:“不喝了,再喝我就要出丑了,我回家看儿子去。”
她喜欢合水,喜欢庆阳,喜欢这西北每一寸土地,每一个质朴的百姓。
你对他们好一点,他们就能百倍千倍的回报你。
“走吧。”他起身过去扶着她,她摇摇晃晃的起来,拉着他的手,道:“等一下。”话落喝了一口凉茶,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一声,挺直了腰,道:“走吧。”
尽量的,让自己走直路,看起来和平时无异。
这是她自己觉得。
在别人眼里她走的是直线,挺着腰怪里怪气的,他跟在后面慢悠悠的走着,也不催她,看的兴致盎然。
“车在哪里?”她下楼梯,走的极其的慢,他回道:“在门口停着的,出去就有。”
她哦了一声腾挪着下楼,小厮站在楼梯口迎着她,笑着道:“客观走了啊,吃的好下次再来啊。”
“一定会再来。”她舌头有点大,脸红红的笑着,“很满意!”
她一笑,小厮就跟魂被人吸走了一样,傻愣愣的站在那里……她挑了眉头摆了摆手,“再见!”话落,下了最后一个台阶,去了门口……
赵勋看着小厮,眯了眯眼睛负手停在他面前,小厮被他的气势一压才清醒过来,一顿道:“客……客观有什么吩咐。”
“去车上取了茶壶来,给你们县主泡壶茶带着,她喝醉了!”他说着又扫了小厮一眼,大步出了门。
小厮一愣,随即咯吱咯吱的转着脖子回头看看外面正费力上车的顾若离,又咯吱咯吱的转头去看他们的掌柜。
两个人都听到了。
“县主?”小厮重复了一声,掌柜一拍桌子,道:“没错啊,这是赵将军,上次我还见到了。那她就是县主了啊,糊涂……你怎么也不问一声!”
话落,推开小厮忙追了出去,站在马车外,“县……县主!”
顾若离靠在车壁上已经昏昏欲睡,听到喊声眉头一簇强打了精神掀开车帘看着掌柜,“怎么了?”
果然是县主啊,掌柜的立刻行礼,道:“对……对不住,小的们眼拙,有眼不识泰山……”
顾若离就斜睨着赵勋,对方负手立在门口,正和孙刃说着话。
“没事啊。我就来走走,这就回庆阳了。”顾若离尴尬的道:“下次再来你这里吃饭!”
掌柜点着头应是,喊小厮,“愣着做什么,给县主泡茶去啊。”
小厮应是而去,忙过来拿茶壶,都不敢抬头看顾若离。
等离开了合水,顾若离嗷呜一口咬着赵勋,问道:“你这是恶作剧。”
他没说话,抱着她亲了一口。
崔婧容被捆在马车里,嘴被封住,两位婢女各坐在两侧,等车出了外城才慢慢停了下来,在一处偏僻的林子里,婢女将她的嘴上的布掀开,绳子解开,她顿时惊恐的问道:“你们什么人,想干什么!”
“我们主子会告诉你。”话落,两个婢女不再看她,而是直接跳下了车,随即崔婧容就看到车外站着赵梁阙,她一惊喊道:“阙郡王!”
赵梁阙含笑看着她,如沐春风的道:“听说贤妃娘娘自小的心愿就是出去游历。本王怜惜,今日就成全你,助你一臂之力!”
“什……什么意思?”崔婧容坐了起来,不解的看着他,“我是妃嫔,你这样做会……”
赵梁阙抬手打断她的话,道:“这二位是你的婢女,你只要记住听她们的话就行。还有,到了庆阳以后,若是你透露半句我们的事和她们的身份,那你在京城的父母还有你宫里的所有人,就只能和你在阴曹地府相会了。”
他什么意思?什么庆阳,他在威胁她?
“你要送我去庆阳?”她瞪着眼睛看着他,好一会儿想到了什么,“你想利用我去打探赵将军的军情?”
她是顾若离的姐姐,听说二人关系很好,顾若离对她也非常的维护,赵梁阙满意的道:“你这脑子刚刚好,不聪明可也不至于太蠢……只要你事情办的好,三个月后我就接你回来。你还是贤妃,如何。”
崔婧容摇着头,“不要,我不去,我哪里都不去。”
“也行。”赵梁阙道:“你那兄弟,父母……”话落转身就走,悠悠的道:“贤妃娘娘潜逃离宫,有违妇德,送……”
崔婧容脸色大变,一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马车嘚嘚走了起来,她立刻扑在门口,喊道:“去,我去!”
她的父母,还有……她不是潜逃出宫的,她不想死了都被人耻笑。
“真乖!”赵梁阙看着她颔首道:“去吧,路上也要像现在这么乖。见到了静安县主该说什么,做什么,她们会告诉。”
崔婧容掩面而泣点着头。
她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要对她这样……
“走吧,夫人!”两位婢女上了车,放了帘子,马车慢慢的往通州方向而去,赵梁阙站在路边满意的看着。
☆、262 救命
崔岩跳下了马车冲进了宜春侯府,婆子在后面喊道:“伯爷,我们世子在书房里。”
他也不知道听没听到,人瞬时拐出了影壁去了书房。
“释文!”他到门口时颜显已经从里面出来,蹙眉看着他正色道:“怎么了,这么急匆匆的。”
崔岩喘着气,道:“贤妃娘娘被阙郡王请去以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宫里没有她。”
颜显一惊请他进了书房,将门关上,两人坐下后他问道:“谁告诉你的,你进宫了?”
他们现在是进不了宫的,听说,就连长春宫里的人都出不来,更不用说圣上和太皇太后以及几位皇子的情况……只知道太子失踪了,具体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现在京城看着风平浪静,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海啸来前的平静,不知什么时候就开始狂风大作,搅的天翻地覆。
“我刚才去衙门里,有个小公公塞了我一张纸条。”崔岩说着从怀里拿了一张手指上的纸条递给颜显,“我不敢和那人多说话,拿了纸条就又重新出来了。”
颜显接过来一看,就看到上面写道:“贤妃被阙召见后两日未归。”看完,他和崔岩对视,好一会儿他才道:“阙郡王抓贤妃娘娘做什么?”
“前几日听说贤妃娘娘去过御书房。”崔岩道:“不会是知道了什么事,被杀了灭口吧?”
崔岩说完又觉得不应该,摇了摇头道:“宫中那么多人,她是最没有危险的一个,何故对她动手。”
“应该不会。”颜显摆了摆手,道:“很有可能另有阴谋。”
崔岩想不到赵梁阙抓崔婧容的用处,两个人静默着,忽然颜显脸色一变,道:“……他会不会将贤妃娘娘送去庆阳了?”
“什……什么意思?”崔岩一脸的懵怔,“他不会是想让贤妃帮着他打探赵远山的军情吧?”
虽然有点出人意料,但是颜显也想不到别的可能性了,以崔婧容的能力也做不了别的事。
“完全有这个可能。”崔岩抿着唇,道:“她失踪了两天,如果真去庆阳了,我今天去追,说不定还能找到。”
崔岩要走,颜显拉着他道:“眼下你走不了,阙郡王肯定会盯着你的,但凡你有动静就会入了他的眼。”他负手来回走着,又停下来道:“我去。”
崔岩哪里好意思让他亲自去一趟,他腿脚不好,要是路上再遇到危险,“不行,我不能……”
他的话没有说完,颜显已经摆手打断他的话,“我去比你合适。毕竟我有拳脚,就算有危险我也能自保。”他说着,收拾了桌子上的东西,停下来,“我夜里想办法出城。”
现在进出城都不容易,想要出去不被发现,还要再想想办法。
“我下午想办法确认一下消息,再去和远山府里的人联系一下。说不定能有点线索。”颜显道。
崔岩点头,道:“我也去想想办法。”
两人商量了一下细节,下午各自去打探,天快黑的时候又碰了头,确认了崔婧容很有可能已经出城的事,敲定了如何出城,崔岩才回了家中,二夫人正带着崔甫出门,母子两人正要上马车,见到他回来就不冷不热的扫了他一眼,崔岩问道:“二婶要出门?”
“去贞王府有点事。”二夫人说着上了车,看也不看他一眼,崔甫凑着空回头和他打了个手势,低声道:“郡王妃请的,晚上回来和你说。”
马车擦身而过,崔岩没有拦他们,二夫人的事他向来管不了,可是当下她和阙郡王走的这么近……她要是知道崔婧容当下根本不在宫中,她会是什么反应?
半夜时,颜显通过安排顺利出了城,他轻骑上路绕着小道,天亮时上的床,路上不敢声张,两天后到的太原并没有发现崔婧容的身影。
他不确定对方是骑马还是马车,按照崔婧容的身体情况,应该骑不了马,那就只能坐马车,但实际上从京城过去时间太久,阙郡王等不了一个多月,所以,他们一路上必定是不会住客栈,而是日夜不休的赶路。
这样算脚程,八天时间他们肯定已经过了太原。
他也没有停下来,一路上避着人快马加鞭的追着。
不过几天的时间,崔婧容已经瘦脱了形,一直赶路,中间除了方便以外,她一直待在车里,睡不着觉她整夜整夜的睁着眼睛看着车顶……两个婢女一时都没有离开视线,轮流盯着她。
她逃不掉,其实就算逃掉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长这么大她从来没有离开过京城,就是去城外的法华寺也不过屈指可数。
如今走了这么多天,她都不知道他们已经到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