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在应天的时候,都没有受过这样的罪,当时他虽行动不自由,可是吃的用的却远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可是如今,他虽住在宫里,但是吃的是冷馒头,喝的是凉水,睡是冷炕,就是连这个门也出不去。
他多久没有和人说话了,他自己都记不清了,只知道没日没夜的在这里,浑浑噩噩的。一腔的怒火都无处发泄。
他恨赵梁阙,他好心好意待他,他却恩将仇报,想要夺他的皇位。
老天没有眼,就将他天打雷劈。
现在好了,远山回来了……只要远山回来,看他赵梁阙还能蹦跶几天,还能将他怎么样。
只要赵远山杀了赵梁阙,他一定向他保证,向天下人保证,他赵凌从今往后一定认真做好国君,为百姓做事,和赵远山好好相处。
也绝对不会再为了权利多少,为了谁是主导而生罅隙。
他们是兄弟,他会一直相信赵远山。
赵凌哭着哭着就笑了起来,躺在地上四仰八叉的看着屋顶发呆。
忽然殿门吱吱嘎嘎的打开,成一提了个炉子进来摆在门口,“圣上,殿中冷给你送个炉子来。”
赵凌转头看着他,眼睛阴森森的,“不要喊我圣上,你没有资格!”
“是。”成一面无表情,“奴婢告退。”
赵凌闭上了眼睛,成一走了几步回头看看他,开门正要出去,忽然一愣行礼道:“郡王。”
“嗯。”赵梁阙摆了摆手跨进来,赵凌一个激灵坐起来,满面仇恨的看着赵梁阙,“你来做什么。”
赵梁阙四处打量了一眼,道:“来和你说一声,赵远山的兵就要到太原了,你猜,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你会死,而且死的很难看。”赵凌呸了一声,赵梁阙走到桌边将他刚才吃的一半的馒头丢进炉子里,赵凌看着一愣顿时受到了莫大的羞辱,怒道:“你会不得好死。”
赵凌也不说话,将桌上的半碗水端起来倒进了炉子里,里面的烫发出噗嗤嗤的声响,随即渐渐熄灭,房间刚刚升起的一点点温度又降了下去,一股臭气熏染着。
赵凌不管再说话,愤愤的看着赵梁阙。
“你说,你什么时候才会聪明点呢。”赵梁阙拿个帕子扑在了椅子上,自己坐下来,“莫说赵远山不会赢,就算他赢了,你认为他回了这里后,会和你摒弃前嫌君臣言欢?”
“你什么意思?”赵凌蹙眉心头一跳。他没有接着说,但是却不可否认,赵梁阙的话很有道理。
赵远山会和他和解吗?
“知道安申去哪里了吗。”赵梁阙翘着腿神情闲适的看着他,“他去找赵远山了……得到消息,他如今人就在赵远山的身边。”
赵凌一愣,其实他也猜到这种可能,因为赵安申如果还活着,那么他是无处可去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去找赵远山求救……所以这个结果他很高兴。
可是现在话从赵梁阙的嘴巴里说出来,他忽然就想到了什么。
赵梁阙的意思很明显,他在告诉他,赵远山就算打回来,也不可能让他继续做皇帝。
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赵远山自己坐,第二,辅佐赵安申。
总之没有他什么事。
“懂了?”赵梁阙笑了笑道:“所以啊,我现在是为了你好,这皇位对你来说早就终结了,你不如直接写禅让诏书,如此一来我还能保你一命。要知道,你写不写这皇位都是我的,我不过想要更名正言顺一些,对我来说结果都是一样的。”
“可是对你来说,结果却是大相径庭。你自己好好考虑吧。”赵梁阙说着站起来,赵凌呆呆的坐着,忽然,赵梁阙想到了什么回头看着他,“一直忘记告诉你了,玉儿的儿子我会照顾好,你不用担心。”
“玉儿?”赵凌蹙眉,楞了一下反应过来,随即脸色大变,“你说什么,你认识玉儿?”
赵梁阙呵呵笑了起来,看着他就像是看到了惊世的奇葩,“玉儿和小霍是我养大的,这件事你还不知道?”
沈橙玉和霍繁篓是他养大的?
什么意思?
他不懂啊。
赵凌呆呆的,好一会儿忽然蹭的一下爬起来跑过去拦在门口,声嘶力竭的吼道:“你……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他们是你养大的?你是在告诉我,从一开始他们出现,就是你的阴谋?”
“还不算无可救药。”赵梁阙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然她凭什么生死不离的跟着你呢。还有小霍,你何德何能让他愿意为你出生入死?”
就好像失足掉进了一个冰窟窿里,赵凌浑身冷的发颤,呼吸困难,他捂着领口想到了沈橙玉的笑,沈橙玉的体贴,沈橙玉的温柔,想到了霍繁篓的忠心……
居然都是假的。
居然连他觉得最重要的人都是虚情假意。
“我……我和你拼了。”赵凌头脑一热,猛的就朝赵梁阙冲撞了过来,伸着手想要掐对方的脖子,可是他现在哪里是赵梁阙的对手,三两下就被放倒在地,胸口被对方踩着,就看到赵梁阙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我要看到传位诏书,若不然你就安静在这里等死。”
“不可能!”赵凌怒喝道:“我就是死也不会给你写传位诏书。”
赵梁阙道:“不着急,你会写的。”他能告诉他沈橙玉的事,就是要看他的笑话,“因为一个无能的人,是永远没有选择权的。”
他说着出了门。
赵凌呆呆的躺在地上,过往的一切如同流水一样在脑中流淌而过。
他想到了先帝去世前他那点龌蹉的想法,他想到太皇太后出事的时候他所作所为,他想到为了沈橙玉迁怒顾若离,而因此和赵远山翻脸。
原来,他一直在为了害他的人,而去伤害真正对他好的人。
原来,他的这一生就是个笑话,一个巨大的让他无法面对的笑话。
他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哈哈大笑,笑声在殿中回荡……
赵梁阙出了门,袁伟昌迎了过来,低声问道:“郡王,如何说?”
“疯了。”赵梁阙淡淡一笑,道:“疯了也行啊,到时候一样顺理成章。”
袁伟昌点点头,回道:“罪书已经传下去了,现在全天下人都知道赵远山谋朝篡位,起兵造反,是谋逆!到时候无论他做什么,都是名不正言不顺。”
“做的好。”赵梁阙道:“他的口号打出来了没有?”
袁伟昌摇了摇头,回道:“听说吴孝之原本定的是清君侧的口号,后来问赵远山,他说不用口号……”
赵远山也太狂了,带这么多人往京城来,居然连个名头都不用。
“呵呵……”赵梁阙进了御书房在地图前坐了下来,手指在上头点了点,“还有三天!”
三天后天下人就会知道,他才是真正的君王。
“郡王。”成一站在门口,回道:“方候爷要去长春宫陪太皇太后和皇后娘娘,您看行吗。”
赵梁阙眉梢一挑,“我正要去找他,他就迫不及待的自己送上门了。行啊,让他将家眷都带着住长春宫去。”
“是!”成一应是而去。
赵梁阙又看了一眼地图,吩咐袁伟昌,“从保定开始严加防守,近一个月内进出的人都必须严加查控。”
袁伟昌应是正要说话,赵梁阙的常随突然跑了进来,道:“郡王,赵远山的人已经到太原了。”
“到了?不是说三天后吗。”赵梁阙听着一惊,常随回道:“很突然,半个时辰前消息传来,按时间推算,他们最迟今天早上到太原的。”
赵梁阙心里忽然就有些没底。
太原城的城门禁闭,城墙上人头攒动,一排排弓箭泛着寒光对准城下的人。
四万人聚集,密密麻麻,看的人心跳如鼓。
吴旋站在城头上,他是从岭南来的,很多年就被赵梁阙收在郡王府做幕僚,他以为他这辈子就要老死在郡王府时,赵梁阙却突然告诉他,他要暗中招兵买马,而这件事就交给他全权负责。
他很高兴,几天几夜都没有睡觉,此后他也确实认真负责的做这件事,并且做的非常好。
但是他依旧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和大名鼎鼎的骁勇将军对垒。
这是荣耀也是辉煌,他要让天下人知道,不止一个赵远山有军事之才,他也是。
想到这里,他不禁兴奋的笑了起来。
“先别急,看他们想做什么。”吴旋冷笑着静静看着城下人的反应,等了一刻钟后,忽然就发现那些人开始往后退,足足退了一里地,然后开始看他们忙碌了起来,搭军帐,生活,剁肉洗菜挑水。
一派热闹市井之气。
“将军。”旁边有人小心翼翼的问道:“他们想干什么?”
吴旋哪里知道,他们赶路来就为了在这里露营休息的?还是准备休养生息,明天再战?
如果真是这样,那现在他们人仰马翻正是好机会啊。
“等等。”吴旋招了招手喊了一个小兵来,交代了几句就听到小兵朝着城楼下喊道:“赵远山,你个孬种,来了却不敢过来!”
下面依旧是一派热闹,居然还有人杀了头猪,架在火上烤。
大家面面相觑。
不一会儿,猪肉的香味就飘散进来,城楼上的人闻着满脸的焦躁。
“接着骂。”吴旋道。
☆、272 战事
“要不要回一句。”曹骏手里抓了一块烤的脆香的猪脚,“这都骂了半个时辰了,我听着可不耐烦了。”
赵勋撕了一块肉丢进嘴里,又抓了脚边的酒喝了一口,酒是沿路百姓送的,为这事他还郁闷了几息的功夫,因为酒不是送给他的,而是百姓得知顾若离在里面,特意等在路边给她送来的。
正宗的秋露白。
可见,现在天下人都知道,静安县主爱酒,而且,还只喝秋露白。
顾若离收了酒,其实就一坛子,她抱着献宝似的给了他,笑着道:“先给你,等回家了你再给我多弄点来。”
他其实也不想喝,但看她笑盈盈的站在他面前,好像生怕伤了他自尊似的满眼里透着安慰,他满身就舒坦了,接了酒立刻让人杀猪烤肉……
赶了一个月的路,大家伙都累了。
提前三天到,就是为了在这太原城外野营休整的。
“你要是闲着,你去回几句。”赵勋撇了一眼曹骏,曹骏比他年长个三岁,所以当年他们一起进军营后,就玩在了一起,他这个人外表看着粗,大字不识几个,但是心思却很细腻,很会揣摩人的心思,所以,去了陕西行都后,十来年的功夫他就做了总兵。
而且,就算是当年曹骏跟着他后面玩儿,也是带着目的性的。
赵勋不排斥这些,一个没有目标的人才不值得交往。
“那还是算了,我先吃饱了好好去睡一觉。保存体力等进了太原城好好找地方乐一乐。”他说着,伸手去抓赵勋脚边的酒坛子,还没碰到就被赵勋拍开,“喝自己的。”
曹骏一愣,顿时嘿嘿笑了起来,道:“是县主给你的吧,我可是听说前两天有百姓特意抱着酒在路边等着呢。”
赵勋仰头灌了一口,含笑瞥了他一眼,曹骏哼哼了一声撕咬了一口肉,咬牙切齿的道:“有媳妇儿,了不起了。”
“有媳妇不了不起。”赵勋扬眉道:“有我媳妇儿那样的,才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