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往东面走,按照赵梁阙说的那边还停着马车,梅筱柔就停了下来,冷笑着看着他们,赵梁阙察觉后回头看了她一眼,问道:“你不走?”
“走?”梅筱柔嘲讽一笑,“我就是死,也要死的干干净净的,你这样的人,我连一眼都不想看到你。”
她的儿子,她要去救她的儿子。
“那你就干净的死吧。”赵梁阙翻身后来,袖子里的匕首一落就掉在手心里,反手一划便要梅筱柔的命,但是手在半空却被霍繁篓拉住,他眉头一簇质问道:“小霍,你也想忤逆我。”
“那倒不是。”霍繁篓回道:“王妃惦记着两位公子。况且她也没有做过什么,以赵远山的品行应该不会杀她,不如就让她回去吧,将来大家也不会再见到了。”
赵梁阙没有动扫了梅筱柔一眼,淡淡的道:“那就看在小霍的面子饶你一命。”
话落,他拂袖而去,大步走在前头。
霍繁篓看了眼梅筱柔朝她拱了拱手,跟着赵梁阙去了马车那边,车夫早就准备好了,一行人上了车分了两路往通州而去,他们不敢走官道,只得绕着小路走,赵梁阙和霍繁篓坐着一辆,走了许久三辆车便只剩下他们一辆,霍繁篓问道:“郡王本就没有打算带他们走?”
“带着就是累赘。”赵梁阙冷笑一声,道:“只你我走便可,这些人都是废物。”
霍繁篓不置可否没有说话。
第二日一早,他们顺利上了船,是一艘不算小的货船,里面装的是盐,霍繁篓视线安排好的停在码头以备不时之需,赵梁阙站在船头临风而立,不知在想什么,霍繁篓从后面过来,站在他身边。
“小霍。”赵梁阙侧目看着他,“你觉得本王输了吗。”
霍繁篓扬眉,他接着又道:“本王没有输,只要本王还活着,就总有一天再回到这里来!”
“是吗。”霍繁篓笑了笑,“郡王何时在沅江布置的,是毛氏帮忙的吗?”
赵梁阙点了点头,回道:“你很聪明。你不要小瞧毛氏,就算在安南也有他们的信徒,这一次毛叶没有回来,大约也不会回来了……我们去了再推选圣女出来,沅江就会在我们的控制之内,从沅江延伸至安南,到时候我们再挥军而上即可。”
“安南。”霍繁篓点了点头,“郡王想的真是周到,做了如此之多的安排。”
赵梁阙自信的笑了笑,伸手去摸腰上的荷包,随即脸色一变,“小霍,本王的荷包你可见到了。”他四处的看,自言自语道:“是和毛氏的信物。”
“是这个吗。”霍繁篓悠悠的从怀里拿了个荷包出来,当着赵梁阙的面勾着绳子摇了摇,赵梁阙松了口气,伸手去接,道:“正是这个,此物是本王和毛氏长老相约的信物。”
“是吗?”霍繁篓手一收将荷包当着赵梁阙的面纳入怀中,“既是这么重要的东西,那就让我给你收着吧。”
赵梁阙一愣看着他,质疑的道:“这荷包本王从不离身,如何到你手中去的。”
“这个简单。”霍繁篓在他身上一抹,随即手中多了个小小的包袱,是方才梅筱柔扯出来的首饰,他握在手里笑道:“你是忘记了,我儿时的手艺了。”
赵梁阙顿时瞪大了眼睛,“你……什么意思。”他感觉到霍繁篓的不对劲。
“没什么意思。”霍繁篓道:“你刚才问我,是不是觉得你输了。我想了想……”他优哉游哉的靠在扶栏上,“我觉得你确实是输了,而且,输的很彻底。”
“霍繁篓。”赵梁阙大怒,一字一句道:“你敢背叛我。”
霍繁篓呵呵一笑,道:“错,我从来都没有中忠心你,又何来背叛。”
“你!”赵梁阙道:“我待你不薄,你居然对我说这样的话!你到底想做什么。”
霍繁篓哈哈一笑,但长长的凤眼中却是冷厉一片,“送你一程啊,你瞧……我没让你死在赵远山手中,已经是还你的恩情了,我多好,你该谢我才是。”
“没想到,没想到我居然养了一头白眼狼。枉费我这么信任你。”赵梁阙大怒,喝道:“来人。”
他还带着四个常随出来。
可等了半天,也不见他的人应答,他终于明白了那四个人怕是已经凶多吉少,因为这艘船就是霍繁篓准备的。
他早就安排好了。
“你想做什么,拿着我的信物去沅江找毛氏?想要取而代之?”赵梁阙冷笑,“你休想。”
霍繁篓摇了摇头,道:“我要去沅江,根本不需要你的信物……”
“毛叶?”赵梁阙想到了毛叶,随即又讥讽道:“你太高看得起自己了,就算带着她也没有用。”
霍繁篓不置可否,“她算什么东西。”
“难怪,难怪你这一次去岭南花了那么长时间,你顺道去了沅江?”赵梁阙终于想到了这一点,霍繁篓颔首,道:“还不算笨。”
赵梁阙大怒,手中的匕首一落挥手就朝霍繁篓划了过来,他有些拳脚可霍繁篓没有。
“住手。”雷武如同天降一般出现,抓住了赵梁阙的手,反手一捏将他手困在身后,霍繁篓是脸色都没有变一下的依旧靠在扶栏上,赵梁阙问道:“你想杀我?这天下想杀本王的人很多,所有人都有理由,唯独你霍繁篓没有。”
“我确实没有啊。”霍繁篓冷冷一笑,“可是沈橙玉有啊……她是怎么死的,是你说还是我说。”
赵梁阙目光一缩,顿时回道:“看来你是被人蛊惑了,玉儿的死本王也很伤心,但是和本王没有半点关系。”
“放屁!”霍繁篓砰的一脚揣在赵梁阙的胸口,他捡了匕首贴在赵梁阙的脖子上,一字一句道:“她的头我还留着呢,舍不得下葬呢……就是要让她亲眼看到你死,死在我的手里。还有我大哥……你说说看,你该不该死。”
赵梁阙还想说什么,霍繁篓摆了摆手,道:“行了,看在你养育过我们的份上,我给你一个机会。”
他说着后退了几步。
赵梁阙的脸色却更加的难看。
“雷武。”霍繁篓看了眼雷武,雷武应是抓着赵梁阙的手臂,就听到啪嗒啪嗒数声,赵梁阙的两条手臂的骨头瞬间碎了,软哒哒的垂在了身侧。
赵梁阙闷哼几声,疼的一头的汗,雷武却没有停,将他踹到抬脚就踩在他的脚踝处,依旧是清脆的碎裂声。
两只脚踝骨也碎裂了。
赵梁阙倒在地上,疼的几乎要断了气,霍繁篓蹲下来笑道:“你猜猜,你这样到水里去,还能不能枭水自救呢。”
“霍繁篓。”赵梁阙道:“你不亏是我培养出来的。”
霍繁篓颔首,道:“是啊,拜你所赐呢。”他说着站起来,雷武拖起了赵梁阙,架在抚栏上,霍繁篓摆了摆手,“郡王走好啊,不送了。”
砰的一声,赵梁阙被丢进了冰冷的水中,不过一刻的功夫,他就消失在船底。
“帮主。”雷武回头看着霍繁篓,“我们去哪里?”
霍繁篓站在船头,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船慢慢走着,与另一艘船擦肩而过,周铮站在船头问道:“爷,要不要下水去确认一下。”
“不必。”赵勋摆手看着那艘错身走远的船,周铮又道:“那霍小子呢,此人不除必将成为大患。”
赵勋负手而立,过了一刻才道:“就当替县主还他一次人情吧。”
再遇见,他就不会再饶他性命。
周铮点头应是,并不奇怪,当年他和顾若离一起出现在军营,他以为两人是真的兄妹,却没有想到两个人并不是……但依旧能看得到,两个孩子的感情很不错。
如今分道扬镳,也当是为了曾经的共患难留一个念想。
自此后,天涯海角,谁也不欠谁。
京中贞王府外有人把守,不说水泄不通,但是里面不管是谁都是不能出来的。
昨天梅筱柔自从大榕树下离开,便就被人跟着,也没有人抓她,只是远远跟着看着她进去,随即赵赟和赵堇也进了门。
贞王府很安静,赵赟一进门就是一巴掌扇在赵堇的脸上,怒道:“你知道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哥。”赵堇道:“这话应该是我问你,你知道不知道你在做什么。父王是在谋逆,是要遗臭万年的。”
赵赟被气笑了点了点头,嘲讽的道:“是,你最高尚,你最不食人间烟火,你这般大义灭亲,将来定然会被载入史册,受万人敬仰。”他说着,拂袖进了门。
赵堇跟着他在后面,道:“我也不想,可是……可是我们没有选择。”又道:“我宁愿我们永远都在岭南不要回来。”
“闭嘴。”赵赟道:“你在做你的圣人时,可曾想过我们一家人的人性命,父王,母妃,还有那么多的人,你想过没有。为了你的大义凌然,你居然要拿我们的命去换。”
“我……”赵堇想要反驳,可是发现说什么都没有用,赵赟怒道:“你滚,立刻从这里滚,从此以后我没有你这个兄弟。”话落,人就愤怒的进了内院,一边走一边喊,“娘。”
梅筱柔从里面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一看到两个儿子好好的,一前一后的进来顿时红了眼睛,“你们回来?伤着没有,赵远山为难你们了吗。”
“娘,我们进去说。”赵赟扶着梅筱柔进去,“我父王呢。”
梅筱柔没心思说赵梁阙,冲着赵堇招手,“堇儿,快来娘这里。”
“别喊他。”他说完道:“是他……”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贞王带着人从后院大步过来,气势汹汹的,“来人,关门,没有我的吩咐,任何都不能放进来。”
贞王自小身体不好,说话也是柔柔弱弱的。后来赵梁阙回来后,他更加的没有存在感,家里的事都是赵梁阙做主。
以至于在一段时间内,他们都忘记了家里还有贞王这个人。
“大伯父。”赵赟看着他,道:“你来的正好,我们商量一下后面的事怎么办,现在……”
“闭嘴,我不是你的大伯父。”贞王盯着赵赟,盯着梅筱柔咬牙切齿的道:“你们是逆贼,逆贼的儿子,我和你们没有关系。”
赵赟脸色一变扶着梅筱柔退了一步,道:“你……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贞王走过来,冷笑着道:“他走了,父债子偿,你就替他还吧。”
赵赟摇头,梅筱柔道:“他的债你和他要,不关我们的事。”
“是吗。”贞王突然拔高了声音,“你们回来带回了毛氏,你敢说和你没有关系。娘去看病最后惨死,你敢说和你没有关系?”他忍很久很久了,“那个畜生,那个畜生!那是他的娘,是生他养的娘,他居然,居然害死了他的娘。”
梅筱柔看着贞王眉头直蹙,都说老实人发怒时都没有理智的,比疯子还要可怕,因为通常这样的人都是忍耐了很久的,一旦爆发就难以克制,她柔声道:“大伯,你冷静一点,我们慢慢说。”
“说什么,因为他我在京中抬不起头来,他带着人走了,可是所有人都在笑话我。因为他,我现在成了叛贼,我现在这样就是被他连累的,你懂不懂你!”
“来人。”他指着梅筱柔,指着赵赟,“给我……给我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我们就不是叛贼了,杀了他们替老王妃报仇。”
他的家丁围了上来赵堇跑着过来,喊道:“大伯,你冷静一点,这些事和他们没有关系。”
“你闭嘴。”贞王指着赵堇,“你再废话一句,我连你一起杀了。”
赵堇冲过去护着梅筱柔,贞王喝道:“杀!杀了我去抵命!”
都这样了,大家都活不了了,还不如让他出了这口恶气。
☆、289 善后
贞王府的当下的情况,就是目不识丁的扫地婆子也知道,若什么都不做,他们这一府的人都死定了。
所以,当梅筱柔母子三人出现时,他们都红了眼睛。
因为他们深知道,转机出现了。
提着母子三人的人头去谢罪,至少……至少他们还是有活路,就算削为庶民,那也比死了好。
此刻,一院子的主子奴才围着母子三人,瞪着眼睛攥着拳头,只等贞王一声领下,他们便就是赤手空拳,也能将他们捣成肉泥。
“大伯!”赵堇护着母亲和兄长,“祖母去了我们都很心痛,就算我父王也是不想的。您现在来算这个帐毫无意义。”
贞王通红了眼睛,说话都有不利索了,激动的喊着,“怎么没有意义,报仇从来不分早晚,我心里的这口气一定要出了。”
“那你找他去,找我们母子三人做什么。大家住在一起,你知道我们三个人根本没有参与其中,我们跟着他,也没有选择。”梅筱柔道:“大伯,你要是害怕,我们现在就分家,什么都不要。等赵远山来了要杀要剐也是我们三个人的事,和你贞王没有半分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你当赵远山是傻的。”贞王怒道。
赵赟呵呵一下笑了起来,道:“看来大伯根本不是为了报仇,而是为了保身。那你还提祖母的死做什么,冠名堂皇的,我还为你真是一个孝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