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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

    “李青华的小说你看不看?”
    卢逸岚也是心情好,我思维这么跳跃,她也陪我玩,笑着按灭了烟头:“不好意思,现在还活着的作者我看得不多。”
    “李青华很多小说都改成电影了,《逆插桃花》《梁祝》都是她的,有部《九连环》,乐子佼拍的,向我邀过一首插曲,我没写出来……现在忽然想写了,写好送给你。”
    如果卢逸岚看了九连环,大概会把我揍死在这里。
    不过也得她真的去看了才行。
    “那先谢了。”
    “不用谢,我谢你才对,包场请我吃了粉丝。”
    卢逸岚又笑起来。
    “你这人,真挺有意思的。”她手指轻敲着桌面:“不过我还是不会收手的。”
    “真的?”我抬眼看她:“好意外,我真是完全没想到呢。”
    卢逸岚大笑,笑完了,站起来像是要走,却又没走,隐去了笑容,认真看我。
    “纪家已经知道你们的事了。容辅母亲很有意见,你不怕我,应该也不会怕她,不过,要是万一你跟容辅散了的话……”她忽然凑近来,钻石耳饰一闪一闪,明艳眼睛直勾勾看我:“不如来陪我玩玩吧。”
    我闻见她身上的香水味,让人想起雪白色的龙胆花。
    真是受宠若惊,竟然得到卢逸岚高看一眼,被她划入她愿意睡的废物行列。
    “好啊,真有那一天的话,我们就玩玩吧。”
    -
    赴完卢逸岚的鸿门宴,回家写歌。
    乐子佼的电影画面都好看,我自己写歌,是文字和音乐上的事,却常常被视觉上的东西触发灵感。九连环其实是个正常的爱情故事,讲的是民国时没落大家族里的小姐,背景是二三十年代的旧上海。但我要写的是里面女主角的祖母,据说原型是清朝某个封疆大吏的小女儿,掌上明珠,嫁给吸鸦片的丈夫,大儿子在民国政府做官,小儿子连同丫鬟偷她的古董,儿孙满堂,没有人敢抬起眼睛看她。
    乐子佼的《九连环》,最后一个镜头,是她对着镜子想起自己年轻时闹长毛时被保姆带着逃难,去找自己指腹为婚的丈夫,出发前无意间听到父亲跟保姆训话,要是遇到长毛,就了断了她,免得辱没门楣。路上遇见坐山的土匪,因为父亲名号,被掳上山供奉着,年轻的土匪头子眼睛亮得像火焰,跟她说自己要去打洋人,在马上对她伸出手来,说:“我带你走啊。”
    歌的名字卢逸岚都替我想好了,就叫《多情种》。
    我一直觉得李青华的剧本太儿女情长,写来写去都是这些事,连带着歌也没用心写。后来电影出来,前面八十五分钟我都快进,就这一段有点后悔。
    所以说简柯看不起我也正常。连李青华都会被自以为是的人轻视,何况是我。
    第44章 缅怀
    写到天黑,和声都快弄好了,主旋律还不知道在哪里,不过我不着急,这两年我写rhythm se的风格都快僵化,这首歌算个例外,写好了寄给乐子佼算了,算是迟到的礼物,谢谢他当年对我高看一眼,几千万制作的电影,问二十岁的练习生邀歌,也算有胆有识。
    我给纪容辅的那首歌像被白毓吃了,词现在还没到,反而是尹奚上次提到过一次,应该是叶桑青在通风报信。
    晚上开车去b台补录最后一期的节目,b台的时间划分向来奇葩,从现在就算冬季档了,是留给仅有的几个收视率不错的节目的,播一个冬季,然后选出最好的几期在春节档反复播,别的台是暑假档寒假档,只有b台过年时的收视率最高,其余时间完全没人看。
    录了三个小时,不知道谁通知了副台,直接堵在录影棚门口,要请我吃晚饭。
    b台官僚作风向来显著,这两年宣传风向以正气为荣,很多年轻明星想沾光,来b台镀镀金,搏个人美三观正根正苗红的好形象,结果被各种大小领导灌得七荤八素,不知道被睡了多少个。
    我态度向来消极,以前节目半死不活的时候就不上酒桌,现在红了更不会,王副台是个四十多岁的胖子,以前看我不用正眼,现在好些了,但还端着架子,又想跟我谈签约的事,又不愿意显出上赶着的样子,让旁边的实习生跟我说话,王副台在旁边一脸威严,主要起一个威慑我的作用。
    我听了半天,才明白过来他们这次新加了筹码,决定大发慈悲让我去参加台内一档比赛式的音乐节目,选手都是回锅肉,整个节目都透着一股尴尬气。实习生毕竟年轻,知道我现在在网上有多红,不敢用施舍语气说话,还算礼貌,王副台听着听着表情就不太高兴了。
    欺行霸市向来是b台传统,去年春节还想迎合年轻人,请了一堆网络红人,大年初二让人家飞到北京,一分钱不发不说,机票都不给报销,就差在脸上写上“让你们来这是便宜了你们,别给脸不要脸”。
    我真是想笑,本来还想看会儿猴戏的,想到纪容辅可能快回家了,只好推辞了:“不好意思,我回家还有点事,下次再聚吧,副台再见。”
    这圈子里就是这规矩,红的时候别人上赶着,过气的时候你倒贴别人还不要,明星这种东西,本来就溢价高,价格远高于价值,波动也大,今天也许一场通告几十万,过几个月估计就得跑十八线城市就给年会唱歌了。b台从领导层到小工全是心比天高,对越红的人越要端架子,他们不懂行情,我也没义务教他们,再说我现在想专心躲起来做音乐,这节目我本来就不想要了。可惜刚好赶上红了,估计他们要觉得我耍大牌。
    开车往家里赶,本来心情是好的,因为很快x联盟也录完了,以后大片时间写歌,再也不用到处飞了。我每次开车回家,总有一种小时候藏了一颗糖在书包里的感觉,像整个世界都亮了,做作业都比平时开心,因为知道还有一颗糖在等着自己。
    纪容辅于我,就是那颗糖。
    可惜今天注定很忙,车还没到家,电话再次响起来。外面华灯初上,一时找不到停车位,我看了一眼手机,又是陌生号码,只能认命地把车靠边停了。
    前有倪菁在酒吧为裴东宇连唱三晚,后有我等简柯电话连挨两张罚单。
    这次电话接起来,男声“喂”了一声,我直接拉上了手刹。
    是简柯。
    大家都是聪明人,那杯辣椒水,紧接着我退赛,都是心知肚明的事,所以反而不好提起话头,不过简柯毕竟是前辈,功力深厚,先自报家门:“林睢吗?我是简柯。”
    “简导好。”
    “你现在在北京吗?”
    “在的。”
    “我现在在跟朋友吃饭,大概吃到九点,在王府井这边,你有时间出来见个面吗?”
    我克制住了作死的念头,老老实实答:“有。”
    “那好,九点联系你。”
    又是一场鸿门宴。
    简柯语气太平静,倒像是来北京办事顺便解决自家节目里耍大牌退赛的艺人,跟我是谁没有一分钱关系。这气氛太像当初他教育我“行有行规”的时候。但是他愿意亲自打电话给我,多少还算有点希望。
    我在路边停了一会儿,拿出手机,从a翻到z,最后还是投降,打给纪容辅。
    纪容辅接起电话,说了句“等等,”大概是跟周瑾他们说的,然后温声问我:“怎么了?”
    他简直看透我,我这种人,有手机相当于没有,平时晚回去最多发个信息,会打电话给他,一般是有事发生。
    我不想告诉他我正因为要赴简柯的鸿门宴而心情忐忑,因为说出来太丢脸。但是不告诉他就没法得到对症下药的安慰,意志力简直备受煎熬。
    我大概挣扎了一秒,然后选择跟他说实话。
    “简柯联系我了,我九点要去王府井那边见他。”
    “那个你想让他叫你爸爸的简柯?”纪容辅记性向来好到可怕,随口一句话他都记得清清楚楚,所以我轻易不敢惹他。
    “是的。”我干脆实话实话:“我现在不敢去,当然我最后还是会去的。”
    说白了就是想听纪容辅安慰我一下而已。
    纪容辅笑起来:“为什么不敢去呢?”
    “因为我还没写出让他叫我爸爸的歌。”
    早知道中午就不练吉他了,说不定能把送卢逸岚那首歌的旋律写出来,不过这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要是白毓把我给纪容辅那首寄回来就好了,真不知道我这几年怎么过的,竟然没攒下一首惊艳的好歌。
    纪容辅那边响起脚步声,大概是换了个地方,搞不好是正在开会接的电话。
    “你可以给他唱《街灯》,”他笑着开玩笑:“我不介意的。”
    纪容辅看起来温润如玉,其实霸道得很,《街灯》我写了六七年,就给他唱过一次而已,现在就属于他了,不准随便给别人唱,等白毓正在填的那首歌寄回来,估计也成他的了。
    “没用的,他早听过《街灯》了。”
    以简柯的听歌量,叶蓁又是sv台的小天后,他不可能没听过这首歌。假面歌手是他的节目,他如果知道退赛的事,也知道哪些歌是我唱的。
    但是他这些歌都听过了,仍然没有看中我。
    这种不管怎么努力都没法打动一个人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纪容辅大概从来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但还是温和地开解我:“也许他和你类型不同,这种事没有对错。自然有会被你打动的人。”
    “比如谁?”
    “比如我。”
    “你不算,”我忍不住作死:“你已经被我搞到手了。”
    纪容辅笑起来,我知道晚上我又要倒霉了。
    但我除了这样没法往下接,我知道纪容辅的意思。现在娱乐业是最赚钱的,一本万利,纪容辅应该也有涉猎,不然当初尹奚也不会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里。虽然现在跟尹奚的事黄了,但他迟早会开娱乐公司的,不说别的,至少洗钱方便。
    但我还不至于去当第二个周律。
    这圈子里有些东西,是只要有个聂源那样的人就能给的,有些东西,聂源给不了,纪容辅给不了,只能我自己给自己。
    这其中就包括简柯的尊重。
    -
    我不应该准时九点到的,因为看到王副台和简柯一起从饭店出来实在尴尬。
    简柯的活动范围好像一直在长江以南,难得看见这么穿得严实的样子。我们其实压根不熟,甚至没有真正面对面地讲过一句话,所以这场面才特别尴尬。
    王副台倒是能忍辱负重,我到的时候他正跟简柯往外走,看见我,还怔了一下,然后意味深长地笑道:“原来小林晚上是真的有事。”
    我就打哈哈,反正最后一期录完了,接下来大家一拍两散,随便他怎么挤兑我都行。
    简柯就这点好,压根问都不问是怎么回事,当然也可能是跟我没交情所以不适合问,直接问我:“iridium去吗?”
    “可以。”反正我已经跟纪容辅报备了。
    “各开各的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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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单身二十年就是好,简柯夜生活如此丰富,我都不记得我上次来酒吧是什么时候了,好歹也是混摇滚圈的,说出去真的没人信。
    我们在角落里捡了个桌子坐着,这酒吧我有印象,以前他们的爵士乐队不错,我们聊天的时候是个女歌手在唱,三脚猫的功夫也敢唱billie holiday,真是无知者无畏。
    简柯一看就是常来夜场的,点酒的手法熟练得很,看起来文质彬彬的,还挺让我惊讶的。他大概压根不考虑下半辈子还唱不唱歌的事,喝烈酒,我深知自己酒量,老老实实点一杯矿泉水。
    实在不知道从何谈起,简柯已经在往吧台看,我不想拖到凌晨回家,只能找话说:“简导来北京有事?”
    “有个朋友,新开个公司,想叫我一起合作,我过来看看而已。”
    这就是典型的“说了一堆但是细听下来一点信息量都没有”的废话,简柯在sv台耗了快二十年,毕生才华至少有一半用在这种人际交往的内耗中,而且并没有人觉得可惜,因为他现在也算是功成名就。
    “简导找我出来有事?”我可不想当第二个简柯,宁愿早点回家去跟纪容辅玩。
    “蒙面歌手节目组告诉我你要退赛。我觉得奇怪,叫你出来问问而已。”
    “简导准备去朋友的公司?”
    “不太想去。”简柯开始喝龙舌兰。
    “那是特地跑北京来问我?”
    简柯抬起眼睛看我一眼:“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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