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里头,泉瞳玥根本没得好睡,脑海里头反反复复都是表哥的笑颜与谷韵澜的娇嗔。她只觉得自个儿肯定是入魔怔了,三人本该玩的开开心心的,怎地她的心里却如此难受?她哭了半宿,等到今早起来时,枕巾都还是湿的。思及此,泉瞳玥眼里那欲坠不坠的泪珠儿,终于成串儿落了下来。
谷韵澜见状,真是吓了一跳,她寻思着自个儿那些话也没什么不妥的,怎地就惹玥儿哭了呢?她赶忙掏出自己的帕子递了过去,那泉瞳玥却是不领情,径自回过身去,掩面而泣。
谷韵澜这样娇憨天真的小姑娘,哪里能明白多愁善感的泉瞳玥那弯弯绕绕、愁肠百结的心思,自然也不知道如何劝解,只好陪在她的身边,默默地不吭声了。
隔了好半响,泉瞳玥才收住了眼泪,她转头看了看谷韵澜,却见她十分担心的看着自己,眼里带了丝委屈,又不敢说话,怕说错了什么。
泉瞳玥这才冷静了下来,罢了,谷韵澜并不知道自己的心事,而自己这样说话却的的确确是过分了些,虽然昨日三人约了再聚,可谷韵澜临时有事变卦了也是情有可原的,她这样大闹一场,又有什么意思呢?只是图惹了笑话罢了。
第16章 山不来就我
泉瞳玥与谷韵澜二人就这般默默无言地走在回宿院的小径上,此时泉瞳玥的心情已经平复了下来,她时不时地以余光打量一下谷韵澜,而这一次却见谷韵澜正也偏头在看她,这二人的目光一对上,泉瞳玥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赶忙撇开了脸。
因泉瞳玥是个孤女,这心思自然就比别人重一些,然而她毕竟还只是个十一岁的小姑娘,先前因着情绪崩溃,而大哭了一场,如今回过神来,这心思便又不一样了。
素来矜持、端庄的泉瞳玥觉得自个儿先前的那场哭闹十分的不堪,心中对谷韵澜也很不好意思。
此时,泉瞳玥是想着向谷韵澜道歉的,可这一时半会的也抹不下脸儿来,只好默默不语,心里思忖着,等会儿谷韵澜先开口,她再顺势道歉好了。
虽然泉瞳玥是这般盘算,可平日里十分活泼话多的谷韵澜,这一路上竟然再也没有开过口,而泉瞳玥那弯弯绕绕的性子,本就是个不轻易开口的人,于是乎,二人就这般别扭着默不作声、一前一后地走回了宿院,直至跨进院门,彼此仍然没有说上话。
却说到二人各自回到自个儿的宿院里,谷韵澜的丫鬟巧儿便迎了出来,这巧儿是个十分会看眼色的人,她见自家小姐沉着一张小脸儿不出声,自也不问,只默默地将教习嬷嬷送来的饭菜一一端到桌上。
年长谷韵澜三岁的巧儿,自小便被卖入了谷府。她几乎是与谷韵澜一同长大的,也算得上是韵澜半个姐姐了。巧儿心知她们家姑娘是个藏不住话的,故而也没有多问。
果不其然,这还没过得半刻钟,谷韵澜便拉着巧儿的手,十分不满地开口道:“巧儿,今日玥姐儿大哭了一场,还不分青红皂白地埋怨了我一通。”
巧儿一听,这可奇了,隔壁的泉姑娘素来与自家小姐交好,又是个难得的好性儿,学识也是一等一的优秀,在她眼里看来,这泉姑娘是个十分懂礼的人。
却说那日出了事,这泉姑娘宁愿冒着被韩轩轻薄的危险,也要让自家的小姐先走,这样好的妙人儿,又怎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埋怨人呢?
先不说其他,巧儿却是十分了解自家姑娘的。这谷韵澜虽然是个天真烂漫的性子,可有些时候却有点子做事不经考虑,说出来的话也多是不顾人感受的。
不过这十一二岁的小丫头,正是处于心灵与身体发育的阶段。她们介于少女与孩童之间,而某些神经粗一些的姑娘,比如谷韵澜这样的,可能在心态上的变化还不太明显,她的心思十分浅显,根本便不用深猜。而泉瞳玥这样从小就懂事明理的,心境却朦朦胧胧地变得比过去更为敏感。也许谷韵澜只是无心的一句话,都能在她的心间泛起很大的涟漪。
“瞳玥姑娘可是说了你什么?”巧儿知道自家小姐是个嘴硬的,也不见得会跟她说个全况,这两个小姑娘若是起了摩擦,或是受了委屈,自然会认为对方是错的,自己并没有错处,这样的心态下说出来的真相,只会带着个人情绪。
却说这巧儿陪着谷韵澜与元氏,在府上与谷老爷的姨娘小妾们斗了数年的法,深谙人性,因此她并不问谷韵澜说过些什么,反而问起泉瞳玥当时的说了些什么。
“她,她就是质问我今日为何没去她院子里,她和她表哥都在等我。”谷韵澜有些沮丧地道,此时她是觉得自己真真儿的委屈,玥儿的小跨院,她和怀景彦每日下了学堂都能去耍,可这覃夫子与刘公子能来婉约书院授业,却是十分难得的,也许她在书院三年读学也仅仅只能碰上这一回了。泉瞳玥是她的好姐妹,应该懂她的期盼才对。
哪知泉瞳玥却是这般态度,是了,像她这样学识过人的才女,也许根本就不屑去听覃夫子授业,可她却也不想一想,这样的授业对于她谷韵澜来说,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因此她心里自然认为,泉瞳玥这样生气,是毫无道理的。
睿智的巧儿直视着自家小姐的眼睛,又开口问道:“小姐,你今日又是怎样对瞳玥小姐说的呢?”
谷韵澜看着巧儿那好似洞悉一切的眼神,蓦地就恍然大悟,自己究竟哪儿不对劲了:人家兄妹两个在院子里头等她过去,结果自己跑去浅草堂也就罢了,还口若悬河地说着覃夫子讲授的多么精彩,末了还问人家表哥还在不在院子里……
先前她是被泉瞳玥那般态度给气到了,如今冷静的想一想,自己可不也有错么?
只是,现在都已经这样了,她一路上也没有给泉瞳玥好脸色看,甚至也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如今又该如何收场呢?谷韵澜十分懊恼地思忖着。
隔了好半响,垂着头显得十分沮丧的谷韵澜才低低地说道:“巧儿,好像你家小姐的确是做的有些过分……”
巧儿闻言,却是一笑,她拉着谷韵澜的手儿温和的劝道:“那你明日好好儿跟泉姑娘说一说,她定然不会怪你的。”
翌日清晨,谷韵澜早早儿便来到了泉瞳玥住处的门口,可踌躇了好半响,也没去敲门,只一味地在院子里徘徊。
不多时,门却从里朝外推开,谷韵澜十分忐忑地望了过去,却是莲儿从里边儿走了出来,莲儿一见杵在门边的谷韵澜,便有些诧异地道:“韵澜姑娘,你怎地还在这儿,不去学堂吗?我家姑娘已经去了呢。”
“……我这就去的。”瞳玥怎么这样早就走了,可是还在怪她吗?谷韵澜见不到人,又听到这样一番话,有些担心地思忖着。
此时正在小径上走着的泉瞳玥却又是另一番心思:昨儿个她对着谷韵澜那样的哭闹,如今回想起来,却是十分的羞愧,只恨不得找个缝隙儿钻进去才好。
这从来没有和人红过脸的小姑娘,就是这般别扭,一方面,她在心里虽然想要和谷韵澜和好,但观韵澜昨日行了一路都不搭理自己,心思就又多了起来,只认为:谷韵澜如今恼了自己,已是不想看到她了。
昨夜泉瞳玥思虑了半宿,却仍然没有想好究竟如何面对谷韵澜,故而自己起了个大早,想来个避而不见,只迎着莲儿诧异的目光,匆匆地走了。
于是乎,尴尴尬尬的二人在学堂里头读了一天的学,却竟然一句话都没有说,偶有不可避免的目光相对,也是即刻便别过头去。
其他同窗见这二人古怪,便十分幸灾乐祸地在背后指指点点,然而这两人因心中揣着事儿,竟也没有发现其他人是如何看待她们的。
就这般好不容易捱到了下学,姑娘们纷纷踏出了学堂,韵澜与瞳玥二人自也一前一后地走回自个儿的宿院,一路无言自不必说。
然而谷韵澜所不知道的是,她甫一踏入自己的宿院之时,却有一道天青色的身影从那高高的枝桠间一跃而下,走到了她的面前。
此时正是申时三刻,日头还有些毒辣,那身着天青色长衫的男子,生的身形挺拔、十分高大,因是背着光,谷韵澜半眯着大眼看的并不十分清楚,直至这男子行至跟前,谷韵澜才发现此人是谁。
原来这人,竟是昨日刚见过的刘偲。
谷韵澜不知刘偲缘何到此,心下茫然十分疑惑,正欲开口询问之时,那刘偲却大喇喇地说道:“怎地这样迟才回来?你们不是约好了的,去那泉瞳玥的院子里头饮茶叙话。”
谷韵澜闻言,却是惊诧地瞠大了双眼,这刘公子又是说的哪一出呢?
刘擦见谷韵澜愣怔当场,心中十分不喜,他是最看不得这样的木讷之人,以他刘大少爷的脾气,若不是为了见玥儿,他又如何可能耐住性子在这儿守了许久?
且说昨日玥儿和这小丫头的对话,刘偲在远处却是听得个一清二楚,自然知道了怀景彦曾翻墙过来与玥儿见面的事儿,而且依玥儿那口气,只怕还不止一回,如果不是昨天有课外授业,只怕这三人也是要在玥儿的小跨院里头饮茶聚会的。
既然怀景彦去得玥儿的住处,他刘偲为何去不得?想他刘偲,是何等的风流不羁,满腹学识,那十分无用的怀景彦又如何与他相比?如果给玥儿机会了解他刘偲,玥儿自然就会将心偏向他了!刘偲这般思忖着。
打定了主意的刘偲,一门心思只想去玥儿的院子里饮茶叙话,可若是没人邀请他,总不好不请自去的,好歹他刘少爷也是有头脸的一号人物,万一被拒了,可让他的面子往哪搁?
因此,这谷韵澜就显得十分重要了,不请自去的人和小姐妹带过去的人,待遇完全不一样,这也是为何刘偲宁可翻这谷韵澜的墙,也不翻泉瞳玥的墙的缘故。
第17章 我自来就山
却说到那刘偲不请自来的翻入了谷韵澜的院子,强拉着她带自己去泉瞳玥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