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梦见替我西征的统帅扶言之便是当年被我们抛弃的第一个儿子。”
皇后大惊,不敢置信地两手捂着嘴巴,“陛下,这种玩笑可开不得。”
国君喟叹一声,“朕也不希望这是事实,可是你仔细想一想,当初被夜极宫抱回去的那个孩子测出了惊人的天赋,被我们遗弃的那个是双生,自然也是有惊人天赋的,而且……而且朕还听说在古桑江一战的时候,扶言之竟然使用灵力。能用灵力阻挡数万箭支的,只能是语真族嫡系的人,可嫡系一直是避世的,也没听说哪个孩子流落在外,所以,这个多年来高居南岷高手榜第一的扶言之很可能就是当年那个孩子。”
国君越说,皇后越觉得心惊,慌乱过后平静下来,皇后道:“这不可能,帝京城外设了结界,况且前些日子请了巫族人来加强过,如果扶言之真的是皇子,那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越过结界的。”
国君深思了一瞬,“有没有可能是他体内的所有灵力都被开发出来,所以丝毫不畏惧结界?”
“这……”皇后迟疑道:“如果他是皇子,那他为何不复仇,还要帮你卖力去打仗?这么做的意图在哪里?”
国君捏了捏眉心,再睁开眼时,里面满是寒色与狠色,“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看来,这个扶言之是留不得了。”
……
翌日,国君去找谋士商议,“先生,倘若朕对一个功臣起了疑心,而这种疑心来源于私情,可有什么好办法能让朕名正言顺除了他?”
谋士眼波一动,淡淡笑问:“且不知国君所说的功臣,曾立下了多大的功?那些功竟也难以抵消私人恩怨么?”
国君面色寒凉,“朕自知为君者当公私分明,可这一次,那个人,不除不行。”
谋士思虑片刻,“国君可得想好了,言之公子乃武林中的一条蛟龙,若是他出了任何意外,九转门必定和皇室反目,到时候还会有更多武林人士站出来反对皇室,这种做法是很危险的。”
国君幽幽一叹,“正是因为想到了这一点,朕才会前来找先生商议,可有什么办法给扶言之安个罪名?”
谋士唇角微勾,道:“办法倒是有一个。”
……
帝京城来的一道圣旨,直接把西征功劳最大的统帅扶言之一朝从天堂打入地狱。
圣旨上的大体意思是扶言之把调兵遣将的虎符弄丢,罪当问斩,敕令副将郁银宸和监军凤息将扶言之押送回京进行处置。
西征军们听到风声以后全都沸腾了。
扶言之乃此次大战的功臣,国君说斩就斩?!
随意扫了一眼圣旨,凤息便扔到一边,笑看着安静坐着喝茶的扶言之,挑眉道:“好了,现在造反的理由给你备齐,你准备什么时候杀回去?”
扶言之淡淡道:“再等等。”
国君能梦到扶言之,是踏月的功劳,凤息早就料到国君一定会想方设法阻止扶言之回去,甚至会不惜一切代价杀了扶言之。
所以,凤息便推波助澜,让谋士给国君提出利用虎符丢失的理由将扶言之置诸死地。
西征军早已被扶言之收服,如今一条心向着扶言之,听到扶言之要被斩杀问罪,顿时跳出来喊冤。可圣旨已下,扶言之必须被问斩,这是已经无法改变的事实。
将士们咬牙切齿,一方面,他们是皇室军队,无法反抗国君的圣旨,可另一方面,将士们都深深被扶言之所折服,谁也不愿意见到他被这么不明不白的斩杀。
几个校尉商议以后前来找扶言之,问他虎符是否真的不在了,扶言之直接回答虎符的确不见了。
的确是不见了,因为军中有国君的眼线,国君曾密信告诉线人,务必要将扶言之手中的虎符盗走。
扶言之是故意让虎符被那个探子给偷走的,如今校尉们前来问,他自然拿不出来。
将士们顿时慌了神,虎符丢失,这可是大罪,即便他们想替扶言之求情都不能了。
虎符丢失的消息一经传出,顿时军心涣散,人人自危。
扶言之却像个没事的人一样,面上不见半分慌乱。
这一次,就连凤息都猜不透他的心思了。
用饭时分,凤息皱眉看了一眼扶言之,放下筷子,“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扶言之回望着她,“起兵的理由还不够充分。”
“可是……”凤息绞尽脑汁想了想,“能用的办法我都用了,还有什么能火上添油的吗?”
“有。”扶言之难得的勾起半边唇瓣,“这件事得靠踏月帮忙,我已经传信给她了,我们这边先不要急着回京,你就按照国君圣旨上的办,将我扣押起来。”
凤息狠狠皱眉,“扣押你做什么,你真想死?”
扶言之摸摸她的脑袋,“最多不过五日,我们便可以有一个光明正大的起兵理由。”
凤息一脸茫然,但还是和郁银宸一起,将扶言之扣押在襄州城的监牢内。
……
五日后,雪梧宫的女官突然一副见了鬼的样子连滚带爬去往龙章宫。
国君正在午休,忽闻雪梧宫女官求见,他想都没想,直接让人传进来。
女官显然被吓得不轻,连问安的话都说得结结巴巴。
国君狐疑地看着她,“你这是怎么了?”
女官喘着气道:“傩美人她……”
国君蓦地从龙榻上起来,脸色焦急,“傩美人怎么了?”
“她……写了一排字。”女官好不容易才将话说完整。
国君脸色大变。
之前不管他如何教,傩美人就是不会说南岷话,也不会自己写,而今天却突然自己写了一排字,是否她预感到了什么?
匆匆让人更衣,国君大步流星来到雪梧宫,按捺住心中的忐忑,放轻脚步走了进去。
傩美人已经回了床上安寝,案几上摆放着一张微晃的宣纸,宣纸上十六个字歪歪斜斜,但勉强能认得出来。
国君只看了一眼便昏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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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解释一下皇后的自称。后宫妃嫔在皇帝面前自称为“妾”,“臣妾”是错误的自称。
引证为《旧唐书》中长孙皇后对唐太宗的那段话:“妾既托身紫宫,尊贵已极……特愿圣朝勿以妾兄为宰执。”
如果有疑问的,可以去百度一下“臣妾”的意思。
☆、第020章 凤女西归,海内清平
宣纸上,十六个字歪歪斜斜,写得毫无章法,却每一个字都如同催命符,让人胆战心惊。
男帝亡国,拱手社稷;凤女西归,海内清平。
国君早在看了第一眼之后便一口气没提上来昏厥过去。雪梧宫的宫人太监们顿时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才将国君送回龙章宫。
皇后听闻之后匆匆赶来,见到国君昏迷不醒,顿时大怒,敕令羽林卫将傩美人给抓起来,羽林卫们面面相觑,没有国君的命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更何况傩美人早就在南岷百姓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神圣形象,那就跟圣人一样,人人都怕碰了她会触怒神灵。
“本宫的懿旨,你们竟然也敢违抗!”皇后怒气冲冲站起来,厉喝一声,“给本宫把傩美人抓起来关进天牢,若有反抗,就地正法!”
羽林卫动作很快,三两下就到了雪梧宫将傩美人捆绑起来送进天牢。
皇后当即勒令所有的目击者严禁将这件事传出去,但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自然也没有藏得住的秘密。
傩美人的预言能力早就成了整个皇宫上下的一种认知,所有人都知道,只要是傩美人亲口说出来的话,那就是预言。
更何况这十六个字明显就是对南岷江山的今后走向做了概述。
雪梧宫的宫人们战战兢兢,人人自危。
最后,皇后还是不放心这帮人,所以在傩美人被关进天牢后不久又将雪梧宫的所有宫人太监秘密斩杀了。
正因为此血腥残忍的举动,终于有人不甘心,在死之前将这十六个字泄露了出去,一传十十传百,不过半天的功夫,整个后宫都知道了傩美人嘴里的预言,后宫又通过外戚的方式传了出去。
流言的传播速度是最可怕的,尤其是这种玄乎其玄的“预言”,所以,暮色时分国君醒来的时候,基本上半个帝京城的人都知道了这个预言,还知道皇后下令将写出预言的傩美人给关进了天牢。
一时间,帝京城的热门话题从“扶言之弄丢虎符将被问斩”转为“傩美人的预言”。
一石激起千层浪,茶楼酒肆已经有说书人将十六字预言编造出玄幻离奇的故事来博取听众。当然,更多的人则是在揣摩“凤女西归,海内清平”究竟指的是谁,莫非这是女主天下的象征?
想到南岷即将易主,百姓人心惶惶,忐忑不已。
国君醒来的时候,面色不太好,见到皇后坐在一旁,他皱了皱眉,开口第一句便问:“傩美人那边如何了?”
皇后心中郁卒,却又不好说出口,只得赔笑,“陛下,那妖女胡言乱语,已经被妾命人抓起来了。”
国君揉了揉脑袋,这才后知后觉那十六字的厉害之处,梭然眯起眸,他赶紧又问:“有没有下了封口令?”
皇后一听,顿时面色凝重,“妾已经将雪梧宫上下宫人太监全部处置了,可消息还是外露了出去,如今只怕是……整个帝京城的人都要知道了。”
国君脸色大变,“朕不过是昏迷了几个时辰而已,怎么消息就传了出去,皇后,你是怎么做事的!”
皇后一听,顿时吃了一惊,入宫这么多年,她还是头一次听见国君这么和自己说话。
此时的皇后只觉得头皮发麻,心慌意乱,根本不知道国君体内有小虫子在作祟。
国君骂完之后仍觉得不解气,忽然又直直看着皇后道:“这件事,是不是你特意让人传出去的?”
皇后惊得倒抽一口气,“陛下,您怎么能这么怀疑妾?我们夫妻相互扶持这么多年,便是有天大的事情,你也该往别的方面想,怎会不问青红皂白就往我身上推?”
国君双眼血红,哪里听得进皇后的劝慰,不由分说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皇后娇嫩的脸上。
皇后不妨,一下子从床榻边缘跌坐到地上,脸颊火辣辣的痛,上面五个手指印清晰,不过片刻就高肿起来。
女官连忙过来搀扶。
皇后一把甩开女官的手,怒吼一声:“滚——”
女官吓得脸色惨白,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皇后在挨了耳光的那一瞬寒了心,一刻也不想多待在龙章宫,站起身来直接回了凤仪宫,站在大殿之外,看着那块被上了结界的牌匾,皇后失声痛哭。
这一刻,她才后知后觉自己与国君本就是段孽缘,她是语真族凰女,是王后,早已有过家室的人,却仍旧违背族规跑出夜极宫,只因为觉得外面的世界比夜极宫精彩有趣。
皇后本以为,被圣女带回去废除修为,洗了血脉便能真正毫无顾虑地和国君相守一生,可让她措手不及的是,与国君的第一胎竟然会是不祥双生,第二胎心智不全。
皇后至今仍旧记得她被圣女带回去废修为洗血脉的时候,宫主站在圣池高处凝望着被圣池水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她,那双清澈干净得毫无杂质的眼眸里,竟有掩饰不住的疼痛和受伤。
宫主问低声她:“你真的愿意抛下语真族的王后高位,甚至不惜废除修为,洗去血脉,只为与那个人在一起?”
她当时满心坚定,“是,我已经厌倦了语真族枯燥无味的生活,我喜欢外面的世界。”
为了延续血统的纯正,语真族奉行一夫一妻制,宫主虽然是整个语真族的统治者,却终其一生只能有一位王后,而且王后人选只能是根据选拔标准挑选出来天赋最高的凰女。
不可否认的是,历任宫主对凰女都很痴情。
还未嫁入夜极宫,九方裳就知道自己的婚姻被命定了,那个时候,她从没见过宫主,也不像其他人那样憧憬嫁入夜极宫,相比较夜极宫那个奢侈到极致实际上是个金丝牢笼的地方,她更向往外面的自由世界,所以,嫁入夜极宫三年后,她趁着宫主外出,轻松避开所有守卫穿过重重阵法来到外面。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外面的世界,大街上有很多很多的人,熙熙攘攘,小贩的吆喝声,茶楼酒肆的说书声,赌场的喧闹声,青楼的脂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