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徐彻蓦然回首,远远地望着她。他英俊的面孔被树叶的影子遮挡了,宋曼看不清,但是,她能感觉到他的心情的愉悦的。她笑了笑,心情也好起来。
    也许,他们不必再那么苦大仇深。哪怕是做朋友,她也会很开心。好在徐彻不是斤斤计较、睚眦必报的人。他还肯照顾她和翊仔,宋曼是打心底里感激的。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哪怕只是尽一个父亲应尽的责任。
    宋翊每晚5点下班,宋曼都得提前半个小时去接他。不过徐彻每次都会让卢安琪派车过来。除了照顾两广总督外,这就是她目前最重要的事了。
    这日去接翊仔时,却有人提前把他接走了。等着她的管家也不回答她的话,只是打开车门让她过去。
    车到了那边,开上半山,进了一幢花园洋房。远远的,宋曼瞧见了宋翊和邵子瑜在草坪上玩泥巴。她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又有些气愤,过去揪住宋翊的衣领:“招呼都不打就走人,你想过妈妈会多么担心吗?”
    “不是妈妈你让邵叔叔来接我的?”宋翊眨巴眼镜,表情天真可爱。
    宋曼向来无法抵挡他这样的表情,马上泄了气:“你下次不可以这样,知道吗?”
    宋翊竖起手指发誓。
    这肯定又是从那部动画片里学来的,她要不要少给他看这样的东西?宋曼在心底叹息。孩子的模仿能力太强了,有时也不算一件好事啊。
    “点心好了进屋去吧。”帮佣阿姨出来唤他们。
    邵延庭从台阶上走下来,抱起了邵子瑜,回头对宋曼说:“进去吧。”
    宋曼本来还想质问他呢,这下又没了由头和机会。于情于理,他是自己前夫的死对头,她还是少跟他交集为好。对宋翊的思想教育工作迫在眉睫。
    她想不通,这么一个冷冰冰一板一眼看着没有什么情趣的人,娱记怎么能把他写成那样的风流大少呢?完全不搭边啊。
    这年头,为了销量狗仔啥都做得出来。
    第43章
    “你吃虾仔粥吗?”餐桌上,邵延庭问她。
    “不是点心?”宋曼抬头看他。说实话,这都傍晚了,吃点心也是够奇葩的,为何不直接吃晚饭呢。
    邵延庭说:“张妈做了虾仔粥、煎蛋和乳酪切片。你喜欢哪个?”
    “我随意。”也没挑的资格。
    这顿饭吃得很安静。食物精细,但也没有富贵人的各种穷讲究,还是生活里的主材,倒让宋曼对这人改观不少。
    “邵先生不和家人一块儿住?”
    “逢年过节会回去。”他抬起头解释说,“子瑜有点自闭,你也看到了。”
    宋曼不好应话。
    邵延庭说:“她很喜欢翊仔。我希望以后翊仔可以过来多陪陪他,条件你开。”
    有够直接的!
    宋曼都被他堵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不是她假清高,而是这人说话太直接,直接到冷场。需知,有时也需委婉。不过,在邵延庭先生眼里,面对她这种小鱼小虾大抵是不用的。
    这点心吃得挺无味。但是宋曼想到这可能就是晚饭了,还是卯足了劲往肚子里塞了不少。
    吃完后,邵延庭说:“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宋曼觉得他俩还没熟到这地步,这位邵先生似乎不按常理出牌?
    邵延庭见她不答,搁下筷子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宋曼被他这么看着,心里直打鼓,这架势,还是认真的?她有些别扭:“工作,养儿子啊。”
    邵延庭说:“没有打算再婚?”
    宋曼被噎了一下,惊疑不定地望着他。总觉得哪儿有些不对劲。
    邵延庭继续说:“如果有意向的话,我希望你和我结婚。”
    宋曼一口粥喷了出来,脸涨地通红,操起手边的东西就来擦,擦了两下发现是抹布,忙丢开,“呸呸呸”了几声,伸张着手四处找着可以擦的东西。邵延庭忍不住笑出声来。
    宋曼愣住。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清晰地听见邵延庭的笑声,清朗、自在,颇有那么几分悠然自得的盎然兴致。她回头认真望着他,想看明白他到底是几个意思。
    “您这么耍我玩,很好玩是吗?”
    “你怎么就知道我是在耍你呢?”邵延庭走到一旁,回来时手里多了两份资料,放到桌上,径直推到她面前,“打开看看。”
    宋曼迟疑着,望向他。
    邵延庭莞尔一笑,抬抬手示意她打开。
    宋曼手紧了紧,然后低头翻开。这一翻她就愣住了——这第一份资料里,全都是她以前在大陆的黑料,应有尽有,大的有她劈腿邵阳,害得徐彻和邵轩车祸;小的连她刚出道时抢过别人的戏都出来了。
    “你什么意思?”她瞪着邵延庭,眼中有怒火,仿佛被人光天化日剥了衣服羞辱。
    “别误会,我没有戏弄你的意思。”邵延庭曲起的手指敲敲桌面,“你看看第二份。”
    宋曼把第二份文件翻开,本来漫不经心,瞟了两眼就合上了,像碰上了烫手山芋,手指都弹开:“你疯了?”
    “每疯。”邵延庭的语气还是挺平和,就像在说一道菜凉还是热,“只要你和我结婚,上面这些我都能一一兑现。”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宋曼觉得自己是挺功利的,她以前也常这么调侃自己,但是,有人这么明摆着当着她的面指出来她就受不了了。人都是这样,自己可以调侃自己,旁人说一句她都要翻脸。
    “崩谈,我跟你又不熟,想再婚也不会找你,省省吧。”她抓了自己的包站起来,作势就要走。
    邵延庭似乎也早料到她这种反应,不急不缓地说:“没有感情可以培养,子瑜很需要一个母亲。你不用马上回绝我,可以回去好好考虑。”
    宋曼也冷静下来了,不过也觉得和他没话好说。对这人而言,结婚好像并不需要感情,相敬如宾就可以了。真不知道他是过于冷静还是太过无情,也许,他所有的感情都给了他女儿。
    抱着宋翊走到外面,她才发现外面下了雨,淅淅沥沥,雨滴打在朱红色的房檐上,滑落下来,像不断线的珠。邵延庭拉着邵子瑜的手出来:“再坐会儿吧,晚点儿我让老梁送你回去。”
    宋曼犹豫,怀里的宋翊扯扯她衣角:“曼曼,我们晚点儿再回去吧。”
    邵子瑜有些怯怯地说:“玩具,搭积木。”
    宋翊回头对她笑:“和你玩搭积木。”
    邵子瑜转颜为笑。
    帮佣给拿来了绒毯,两个孩子趴在地上玩起了积木。宋曼在廊檐下站了会儿,脑子被冷风一吹也清醒了。邵延庭这时伸手朝门内一引:“走吧。”
    宋曼抬起眼角看了他一眼,竟然发现他唇边有微笑。
    “你笑什么?”宋曼觉得他在笑自己。
    事实上,邵延庭确实在笑她,不过不是嘲笑,是真的觉得这姑娘可乐。都是一个孩子的妈了,性子好像并没有多么成熟稳重。
    邵延庭出生名门,很小的时候就恪守各种礼教规制,长大了反倒生出叛逆心里。他大学的时候读的是海外名校,金融硕士,算是品学兼优的尖子生,回到澳门就开始进军商界,很快就在澳门街站稳脚跟。也许日子太无聊了,他后来也学着折腾出了一些幺蛾子,最疯狂的是前几年,邵子瑜的事情却给了他当头一喝,他和那女人断了后继续孤家寡人。
    他这人挺克制,但也不是一昧的古板。在了解宋曼的资料时,他觉得这是个冲动易怒、有点小心机的姑娘,接触了才发现也不失可爱善良。最重要的,是子瑜喜欢。
    他年长宋曼很多岁,对于她某些少不更事的丑闻倒也不怎么在意,她让他想起自己曾经叛逆的岁月,想来也有些啼笑皆非。
    “你可以好好考虑。”离开前,邵延庭对她说,然后叫来了司机老梁,好生嘱托,“送他们回去,到了给我电话。”
    老梁看到宋曼母子二人明显愣住,都没有回神。
    邵延庭蹙眉:“你怎么了?”
    老梁这才反应过来,不觉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说“没什么”,转身打开车门。宋曼母子上车后,宋翊还在窗口和邵延庭道别。邵延庭也摆摆手,笑了笑。
    梁福路跟着邵延庭很多年,很少见他这么轻松地笑过,心里不由犯嘀咕,初秋天气,冷汗却像下雨似的从额头滑到胸膛里。他摸了把方向盘,发现上面湿漉漉的,油门踩了两次才把车开出去。
    离开了大宅,宋曼才对他说:“梁叔,真巧啊,在这儿遇到你。”
    梁福路又是手一抖,感觉整颗心都凉透了,喏喏地说:“小姐,你跟邵先生是……”
    “朋友。”
    越是简洁,就越是引人遐思。梁福路心里已经为这句话做了几百道完形填空,期期艾艾地说:“对不起,小姐,那房子的事,是我老婆犯浑,回头我一定说她,一定说她。”
    宋曼笑了笑没开口。
    有些事儿,点一下得了。她觉得自己这么扯大旗挺无耻的,也没想和邵延庭怎么样,不过,能这么简单地拿回房子——她还是偶尔无耻一下吧。
    宋翊在她耳边悄悄说:“曼曼,你笑得好奸诈。”
    宋曼恍然回神,忙恢复淡然的表情:“那现在呢?”
    梁福路送他们回去后一路风驰电逝回了家。解雪梅正和老朋友煲电话粥,看见他挂了电话,没好气地说:“慌慌张张的干什么呢,天塌了?”
    “也没差了。”梁福路就差跳脚了,“你赶紧收拾一下,把房子腾出来还给人家。”
    解雪梅放下电话机站起来:“你吃错药了?又发神经?咱不是说好了,那房子以后卖了给儿子在西区买个小套?”
    “买你个头!”
    解雪梅也火了,叉腰大骂:“梁福路,你是不是有病?上赶着跪舔人家?她没亲没故,现在一毛钱没有你还当她小姐?我说你是不是有病呢?”
    “你才有病!我今天去给邵先生开车,出来时看到她和她儿子了。”
    “什么?”解雪梅没反应过来。
    梁福路烦她这副头发长见识短的蠢样:“你是猪吗?邵先生我们得罪不起,全港也没几个人得罪的起。甭管他俩什么关系,能被接到邵家,那肯定不是一般的关系。离远一点就是了,我还想在邵家待下去呢。”
    解雪梅这下反应过来了:“这小蹄子还勾搭上了邵先生?”
    梁福路忙过来捂住她嘴巴:“小声点吧你,还瞎说?”
    解雪梅一腔愤懑没处发,想到到手的房子又插了翅膀要飞,气得一脚踩到他脚上:“你个窝囊废,都是你个窝囊废!”
    梁福路忍了她太久,这下也忍不住了一把推开她:“有病啊!你要发疯出去发,还在还在读书呢!”
    “读书读书,读什么书?就你这猪脑子还能养出啥聪明儿子?要不趁早捞点,以后出去就得喝西北风。我还不是为了孩子着想。”她又哭又闹震天响,把隔壁邻居疑似都惊动了。这时就有人上来敲门。
    梁福路瞪她一眼,烦闷地去开门。
    门口站的是个穿职业套装的年轻女人,长发披肩,踩着黑色细高跟鞋,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梁福路记得左邻右舍并没有这一号人,不由问道:“小姐您找哪位?”
    卢安琪对他微微点头,开门见山:“日前我给您发过一份邮件,关于宋曼小姐房产归属的问题,可惜你并没有回复我。”
    梁福路一听是这事,心里就“咯噔”一声,下意识问:“邵先生让你来的?”忙推开些许,“请进。”
    卢安琪怔了怔,拿着资料进了屋,然后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并点名是徐彻授意自己来的,顺便问了句“邵先生”的是谁。
    梁福路后知后觉的,才知道这位后头的主和自个儿想的不大一样。他心里又是“咯噔”一声,感觉事情比一开始更加复杂了。
    这招惹就招惹俩。
    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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