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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节

    “母亲,”谢弼连忙起身,“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扶着韦氏在屋中坐下。
    “我惦记着你,就过来看看。”韦唇坐在榻上,借着房中晕黄的烛光打量着谢弼,“近来是轻减的狠了,听子规那小子说,阿顾使人到军衙中给你送补身药膳,这个小丫头可当真是个体贴人的,日后你有福气了!”
    谢弼心中心事浓重,随意听着母亲在自己耳边说话,咿唔应和。
    “……开过年,阿顾也有十三岁了,”韦氏笑吟吟的声音道,“公主对你也满意的紧,为娘瞧着,过些日子,就上公主府替你把婚事定下来吧!”
    “母亲,”谢弼心头陡然一震,回过神来,抬头望着韦氏,“我不想娶顾妹妹!”
    韦氏面上的笑容一丝丝淡漠下来,平板道,“你说什么?”
    谢弼适才心乱如麻,如今开了口,反而心头平定下来,“母亲,阿顾很好,她是个很好的姑娘,可是我只将她当做妹妹。我心中倾慕另有其人。”
    “是谁?”韦氏陡然问道,声音尖锐。
    “是——”谢弼迟疑片刻,“平乐县主姬景淳。”
    韦氏心头剧震。姬景淳乃是宗室县主,看起来身份较诸顾令月更为贵重,但阿顾的母亲是丹阳公主,深受太皇太后和圣人的宠幸敬重,姬景淳其父齐王却已经闭门不出十年,更何况,姬景淳还有一个身世十分麻烦的生母。唐贵妃独占神宗宠幸十余年,虽然并无明显的传言传出,但先帝宠妃和不显眼的皇子,韦氏以女子特有的触感只觉猜测新帝一定不会喜欢唐贵妃。如此一来,姬景淳空有个县主的名头,却不能给予谢弼一丝半些儿仕途上的援助,要这等媳妇入门有什么好处?一种极失落的愤懑落入胸膛,让她口不择言,“我倒是谁,原来是这位县主。好歹也是个县主,竟勾引旁人男人,当真是不知廉耻?”
    “母亲!”谢弼高声截口道,“平乐不是这样的人!”
    “哦,”韦氏冷眼瞄谑儿子,“你和她是什么关系,竟是知道她是什么人?”
    “母亲,”谢弼据理力争,“我曾在宫中见过平乐自请降位之事,平乐品性高洁,不慕权位,是个值得人敬重的好女子。我知道你希望我娶顾妹妹,盼着借着她的宠幸升势,可阿顾妹妹虽有宫中荣宠,我与圣人也是自小一道长大,自有发小情谊。我自信靠着自己的才能日后也能升官立功,封妻荫子,没有必要借着女子的裙带关系。倒是平乐性情坚韧,日后我离家征战之际,也可主的起谢家的事来!”
    韦氏面色森寒,陡然冷笑,“好,你行,你能干,你将母亲为你筹谋的一番心意当做狗屎看都不肯看,你可想过一件事情。如今丹阳公主认定了你是她的未来女婿,对你满意的紧,这个时候你对她开口说不肯娶她的女儿,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后果?”
    谢弼闻言遽然静默。
    丹阳公主虽然性情温和,可到底是帝女,骨子里的骄傲并不逊于玉真。便是圣人,说是对自己情谊不错,也不见得比的过与阿顾的表兄妹情缘。更别提太极宫中还有一个护着后脉血亲的太皇太后,若是自己当真毁诺另娶,怕是后果当真难以逆料。
    “母亲,”他唤道,跪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你说的儿子都明白!可我瞒不过自己的心意,母亲,若我当真弃了平乐县主,娶了顾妹妹,许是我这一辈子终生不得畅快!”
    “好,好,好,”韦氏气的浑身发抖,“你竟为了一个女子,置你的前程和谢家声名于不顾。若是你阿爷泉下有知,知道他为之骄傲的儿子丢了他的心愿与谢家门楣,不知道有多难过。”她的眸子里含着淡淡水光,心灰意冷,走进自己的屋子门户,“连奴,母亲把话摞在这儿,我不同意你娶平乐县主,若是你执意如此,为娘这辈子都难以下去见你阿爷!”屋中烛火陡然灭掉,窗纸上映出的人影登时消失不见,夜色里犹自传来韦氏呜咽的哭声。
    谢弼望着紧闭的大门,目中露出愧疚而决然的神色。
    初秋的风带着一丝夏末的腥燥,阿顾在树屋中,收到一张来自谢弼的帖子。泛黄的麻纸笺上书“初三之日巳时,东市醉仙食肆侯卿。”笔画飘逸苍劲,下面落款“谢弼!”
    “恭喜娘子。”碧桐笑着对阿顾道,阿顾身边的人都明白阿顾对谢弼一丝钟情之意,韦氏和丹阳公主相交以来,阿顾和谢弼数次相见都是出自于长辈安排,如今还是第一次谢弼主动邀约。
    阿顾唇角露出嫣然笑意,嗔了碧桐一眼,“不准凭嘴!”
    秋日蓝天高远,菩提的枝叶带着一丝干爽的气息,阿顾心情喜悦,在窗下抚弄临照琴,弹起了《风入松》琴曲。来来往往的人听到铮咚的琴声,唇角都泛起微微翘起的弧度。
    第二天一早,太阳刚刚吻上紫檀梅兰竹菊画版床的软烟霞帐帘时,阿顾就醒了,乌芳端着铜盆进来,伺候阿顾梳洗,对着六神妆镜先上了一层玉女粉,挽了一个富丽妩媚的倭堕垂云髻,绣春捧了精挑细择的一套白吴朱绫撒红心对襟绫衫,红色绘银白祥云纹高腰襦裙衣裳,出来,轻手轻脚的伺候阿顾穿上,白缭绫带子在胸前系了一个蝴蝶结,雪腮上涂抹淡淡的胭脂,最后在眉间点了一个晕红的花钿,瞧着盛妆明艳的阿顾,心中赞赏,盈盈笑道,“娘子今儿装扮的又是粉嫩又是俏皮,最是美丽不过了,谢郎君见了定是看迷了眼睛!”
    阿顾对镜挽着倭堕垂云髻,闻言脸蛋一红,嗔了她一眼,“胡说什么呢!”
    阳光掠入窗纱,铺了一层光亮带。阿顾吩咐道,“咱们出去吧!”
    醉仙食肆位于东市最热闹的所在,华丽而又喧嚣。阿顾登上二楼,进了靠南窗的一间雅间坐下,室中的安息香恬淡温藉,淡金色的帷幕缓垂绮丽柔软,隔断室内外的六扇和合屏风上,美人花鸟图轻浮而华丽。阿顾心思纷乱,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之际,忽听得廊上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过的片刻,门扇“吱呀”一声从外面打开,来人走了进来。
    “谢阿兄!”阿顾抬头盈盈而笑,
    “阿兄来的及了,怕是口渴,先用一盏扶芳饮吧!”阿顾道。
    小半个月不见,谢弼的整个人的气色似乎愈发黯淡了一些,连一贯朗如春山的笑容都带了一丝疲惫之意。歉意朝阿顾致意,“劳阿顾妹妹久等,是我的不是!”
    “不要紧,”阿顾抿嘴微笑,“是我到的稍稍早了一些!”
    谢弼点了点头,饮尽盏中饮子,将酒盏置在案上,心头略有浮躁之意,对于室中旁的便投注不出心意。
    阿顾今日尽意装扮,一心希望谢弼有惊艳之意,没有想到谢弼竟似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不同似的,不觉有些失望,打起精神笑问道,“阿兄瞧着精神有些不足,可是神武军中近来不大顺利。”
    谢弼愣了愣,回过神来,道,“神武军中一切都好!”定了定神,下定决心,开口道,“今日我请阿顾出来,确是有私事相求。”
    阿顾瞧着他的神色微微一怔,面上笑容收起了一些,道,“阿兄请说!”
    谢弼取出一个水晶匣,轻轻放在案上。一支菊花簪静静躺在其中,花瓣精致卷曲,吐露着黄金的华美色泽,如同开在枝头的黄金菊花。
    第148章 二二:浮瓜沉朱李(之菊花簪)
    菊花簪静静躺在台上的水晶盒中,花瓣精致卷曲,吐露着黄金的华美色泽,如同开在枝头的黄金菊花。菊花高傲清逸,盛开在秋高气爽之日,是一种品性高洁的花。只是阿顾素来爱梅,菊花并不是阿顾所爱,她抬头望着谢弼,“阿兄这是什么意思?”
    谢弼唇边露出一个柔情微笑,“这支黄金菊花簪,是我请天工坊的手艺师傅江千重打造的,想要送给平乐县主。”
    雅室之中安静,谢弼的话语响在阿顾耳边,阿顾心头的欢喜如同潮水一般慢慢退去。
    毬场亭上谢弼接住袭向自己的马球救下自己,她的一颗芳心就系在这个少年身上。谢弼于她像是天空中挂着的一轮太阳,她沐浴在日光下,感觉到温暖、开怀,所以希望将太阳留在自己身边。阿娘说只要自己想要的,她都会想法子成全自己,所以她结交了韦氏。大慈恩寺雁塔梅林中的红梅雪中盛开,她和谢弼在雪中漫步,诉说理想,听着红梅枝头雪落的声音。那一刻,她真的以为他们是能够相守一生的。没有想到,竟然会有这样一日,他邀请自己到食肆中,对自己说,他钟情的不是自己,而是别的女人!
    “……母亲喜欢顾妹妹,希望我和顾妹妹结为夫妇,我应承了母亲的话语,却发现自己对平乐县主的倾慕之情,也曾经想要克制,可是县主身影在我心中一直浮现,抹也抹不去!”
    阿顾抬起头来,目光冰冷,“平乐县主确实是个可人儿,只是阿顾并不明白,谢将军既然有此打算,为何不亲自将这支菊花簪送给平乐县主,却放到我的面前?”
    谢弼唇角露出一抹苦笑,“你当我不曾试过么?我也曾向平乐县主述说过心意,只是县主言语冰冷,并不肯假以辞色。”
    阿顾听着谢弼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蓊蓊郁郁的,忽的截口问道,“谢将军,你不肯钟情阿顾,却倾慕平乐表姐,可是因为阿顾足疾不良,因此嫌弃?”
    谢弼登时怔住,望着面前少女,见阿顾端坐在轮舆之上,神情紧绷,双手置在膝上攒紧,显见得这个答案对她十分重要。郑重道,“谢弼绝无此意!顾妹妹外表虽柔弱,心中却有韧劲,温文内劲,骨有馨香,谢弼相信,日后自然会有一个人,真心实意喜爱妹妹,将你捧做手心宝。至于平乐县主,”他想起姬景淳清傲倔强的背影,唇角不自禁的浮出柔和的微笑,“县主许没有顾妹妹性子柔和,处事也略有刚硬偏执,自当日谢弼在宫中目睹县主自请降位之举,心中便生了怜惜之情。心之向背,绝无办法。”
    他抬头,注视着阿顾,“我曾经问过妹妹,若我日后伤了你的心,妹妹可会原谅。顾妹妹说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会原谅谢弼一次,如今谢弼便请求你的原谅!”
    阿顾望着谢弼,唇角露出凄凉笑容,那是大半个月前的事情,当日谢弼问起此事,她这般作答,是将之当做情侣之间的情趣,却没有想到,原来那个时候,谢弼心中就有了分离念头。自己的承诺被之当做了斩断彼此情缘的利器。
    唇角翘起一丝哀凉笑意,释然道,“我明白了!”眼眸酸楚,她喜欢谢弼,因着这个男子能够给予她温暖之感,若他并不心爱自己,他的温暖就也不能照耀自己了。既是这般,自己留着他在身边又有什么意思?扬头忍住了落泪的冲动,高傲道,“我顾令月说话算话,既说出了,就自会遵守诺言!自此当日救命之恩一笔勾销,你我之间情谊断绝——你走吧!”心头酸楚,低下头,忍住锥心之痛。想要独自一人待在静处,调适感情创口。面前却一直有人停留此处。
    谢弼踟蹰在原地,一直没有出门。
    阿顾抬头望着谢弼,“话都已经说清楚了,将军为何还不带着你的菊花簪走,莫非是打算改变主意了?”最后一句话难免带了一丝讽刺之意。
    谢弼唇角嗫嚅,片刻后开口,“顾妹妹……,我知道我对不住你,虽然难以启齿,但我可不可以最后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
    “我心悦县主,但县主却看重她和顾妹妹的情谊,知道我与顾妹妹之前有婚约,不肯对我假以辞色,收下这支菊花簪。可否请顾妹妹替我将这枚菊花簪转赠给县主?”
    “谢辅机,”阿顾心中升起一丝愤怒之情,冷笑道,“你究竟将我当做什么人?你放弃了我阿娘和韦夫人定下的婚约,想要追求平乐县主,也就罢了,竟要我替你送平乐县主礼物?”
    谢弼面上闪过一丝愧疚之情,“我知道我不应该如此行事。只是平乐看重与妹妹的情谊,她知晓我们间的婚约,不肯对我假以辞色,收下这支菊花簪。我只好求妹妹,许是你出面,平乐便肯收下了。”
    “呵,呵呵!”阿顾怒极之甚连连冷笑,握住菊花簪匣,忽的改了主意,勾起一抹微笑,平静道,“谢阿兄要我帮这个忙,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顿了顿,“我也不是专职给人送信的,你竟要我做这个信差,总要给点好处吧!”
    谢弼登时大喜过望,起身朝着阿顾齐腰拜下去,“多谢顾妹妹成全。”正色道,“顾妹妹若是看上了什么,便向我开口。但凡我能做到的,便是费尽力气,也会送到妹妹面前来。”
    阿顾目光落在手中的菊花簪上,嫣然一笑,“倒也不需要谢阿兄上天下地的,费多少力气。我瞧着这枚黄金菊花簪挺好看的,也想要一支这般的簪子。只是菊花不是我喜欢的花色,我喜欢的花色是梅花,玉料是和阗玉。便烦请阿兄给我打一支和阗梅花簪,要的也是江千重的手艺,若是打的簪子不好看,我可是不依的。”
    “这……”谢弼眸中滑过一丝为难之意,“江千重乃是天工坊的艺师傅,手工卓绝,日常工都是很忙的,我上次请他一次已经是颇费了番功夫了,若要短时间内再请一次怕是很难。就是请的动,一根簪子精细功夫打下来也是旷日持久,顾妹妹可不可以先赊欠一段功夫,或是换个师傅——”
    “这些我可不管,”阿顾转过头,向雅间外前行道,“我只等着我的簪子就是!谢阿兄什么时候将我的和阗梅花簪送过来,我就什么时候去约平乐姐姐!”一扬手中的簪匣,“这菊花簪既是要我转赠给平乐姐姐,就先放在我这儿,不还给你了!”
    午时市集热闹,阿顾一从雅间中出来,就听见廊道上鼎沸的人声,鲜香的菜肴味熏的阿顾的泪光险些坠了下来,拼命忍住,维持住干爽的面颊,谢弼从雅间中追出来,唤道,“顾妹妹!”
    碧桐微微坠了脚步,询问望着阿顾,“娘子?”
    “不必回头,”阿顾挺直背脊,吩咐道,“继续往前走吧!”
    百岁春人流如织,凤仙源在二楼小室中当窗而作,略一思索,在雪白的笺纸上绘下衣裳样子。
    “凤娘子,”小余轻轻过来,在门外禀道,“崔郎君过来接崔小娘子了!”
    “知道了。”凤仙源应道。
    窈窈大名崔纹函,乃是京兆府尹崔郢的独女。自当日东市偶遇之后,崔纹函便经常由家人送过来。凤仙源对于这个幼年丧母的女孩儿颇为喜欢,常常将她留在百岁春,十次里头,偶尔崔郢会过来接一两次。
    凤仙源转过头,将崔纹函抱起来,笑道,“窈窈,咱们去找你阿爷好不好?”
    崔纹函听见阿爷来了,登时笑的眉眼弯弯,“好。”
    凤仙源下了楼梯,崔郢立在百岁春堂上,一身深绯色官服,风姿俊秀。
    “阿爷,”崔纹函见了自己的阿爷,登时开怀无比,蹬蹬蹬的冲到崔郢面前,拎着自己的裙摆转了个圈儿,裙摆摆成了一张小小的花朵。“这是凤姐姐特意给我做的衣裳,瞧瞧好看么?”
    崔郢眯着眼睛打量着女儿,见崔纹函身上着的是一套浅绯色兰草纹对襟衫子,百花不落地六幅裙,剪裁合贴,粉嫩俏皮如同二月枝头桃花,不由笑着赞道,“好看,窈窈穿什么都好看。”
    崔纹函笑的眉眼弯弯,忽的拍了拍脑袋,“哎哟,凤姐姐还给我了一个很好看的百褶荷花荷包,可好看啦,我要将它一道拿回去,阿爷等等,我这就上去拿。”奔上楼梯去取自己落下的荷包。登时间,方寸之地见登时只剩下了崔郢和凤仙源,崔郢向着凤仙源道了一礼,客气道,“劳凤娘子破费了!窈窈的衣裳多少银钱,待会儿我命家人将钱给送过来。”
    “崔郎君太客气了”凤仙源嫣然笑道,“我也很喜欢窈窈,把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我心里也高兴。没打算算银钱的。”
    “凤娘子的好意,崔某心中领了!”崔郢不动声色,“只是这样不成。若是不算银钱,不仅凤娘子吃了亏,本官说不得也得落下一个欺压商家的名声,还是正正经经算吧!”
    凤仙源闻言无奈,叹了口气,“您既然都说了这样的话了,我便收个成本价吧,惠顾二十贯银钱。”
    崔郢知道凤仙源报的的确是百岁春衣裳正价低的很多的价格,点了点头,“我明日便让家丁把钱送过来。如今已我请了一位本家婶母在家中主持中馈。这位婶母中年守寡,性情中正,待窈窈十分疼爱,凤娘子不必为窈窈担心。”
    “崔郎君慈父心肠,”凤仙源垂眸一笑,“如今既回头注意了家事,我自然相信您能够处理好的。”顿了片刻,问道,“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崔郢颔首,“凤娘子请说!”
    “崔郎君,窈窈待我似乎特别亲切,当日在行知书肆,她本是茫然四望,见了我便奔到我身边来。窈窈对我如此,可是有什么因由么?”
    崔郢静默片刻,方答道,“内子出身荥阳郑氏,窈窈曾经在我的书房中见过郑氏的小像。凤娘子的眼睛和郑氏颇有几分相像!”
    凤仙源眸子中闪过一丝讶然之色,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春苑的春花谢尽,秋日风清,斜枝在窗前的梧桐树片片枯黄的叶子落下,阿顾坐在窗前,面前的《葵花逐日图》已经画完了一小半,葵花枝茎笔直有力,对着阳光扬起丰硕的花盘。密密麻麻的花瓣色泽鲜艳,因着寄托着少女的美好情愫,曾经着色的很用心。唇角泛起一丝苦笑,喃喃道,“葵花追逐太阳的光热,可是它的根被脚下土壤困住,不得跨开一步。太阳披泽万物,如何会理会葵花的追逐呢?”
    一滴泪水落下,打在画纸上,晕成一片。
    “小娘子,”碧桐瞧着阿顾这般情况,心疼不已,上前取起画卷,“娘子,那谢弼既已经这般,又何必如此自苦。不如将这画给扔了吧!”
    “碧桐,我没事的。”阿顾抬头望着道,“我与他虽情谊已断,但曾经存在的情缘却还是在原地,曾经的一些心情也值得封存,不必都要抹去。这《葵花逐日图》虽是因他而起,但画到现在,我也投入了不少心血。可舍不得给你毁了,放回来吧!”
    碧桐辩驳不过阿顾,噘着唇将画卷重新放在案上,“娘子,我说道理说不过你,奴婢只知道,谢弼让你伤心了,他不是个好人。”
    阿顾抿唇清清一笑。银钿引着谢府的一个婆子进来,在窗下恭敬行礼道,“顾娘子,奴婢是奉谢将军的命,来给娘子送东西的。”
    阿顾朝着旁边努了努嘴,贞莲上前,接过婆子高高捧起的漆匣,回到阿顾身边。
    阿顾打开漆匣,明黄的里袱上,一支和阗玉簪子静静躺在其中,簪首的数瓣梅花袅袅开放,雕工精美绝伦,可见花蕊。簪脚处打着江千重的款识。
    阿顾唇角讽刺一翘,不过一个月功夫,谢弼就将自己要的和阗梅花簪送了过来,可以想见,为了得到这枚和阗梅花簪,他付出了多少心力。将匣子合上交给碧桐,吩咐道,“将这枚簪子收起来,别放在外头让我看见了!”
    碧桐应道,“是。”心中打定主意,将这枚和阗梅花簪收到箱柜最深处的地方去,最好是一辈子都不要再拿到小娘子眼前给娘子看见。
    阿顾处置好了事情,方转过头来,吩咐来人婆子道,“回去告诉谢将军,我既收了他的谢礼,便自然会为他办事的。让他放心就是!”
    婆子不敢回口,恭敬道,“顾娘子的话奴婢记住了,奴婢这就告退!”
    第149章 二二:浮瓜沉朱李(之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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