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你看,这是什么?”
苏箬芸不理,他便爬到床上,将床幔放了下来,来到另一边。
木盒里一颗圆润的珠子,要两手才能捧住,在昏暗的空间里发出莹莹的光芒。
苏箬芸起身,轻抚那珠子光滑的表面:“这是……”
“是景锡那个曹掌柜送你的夜明珠,你把它拿来当成诱饵引荣郡王上当,我又想办法拿回来了。”
“什么?”
苏箬芸一惊:“你拿它做什么?若是被皇帝发现了,那……”
“没事没事,”齐铮忙安抚道:“这是我光明正大拿回来的。你也知道,荣郡王谋反一案虽然早已盖棺定论了,但后续事宜却一直没有解决完,毕竟他这些年贪下的产业实在太多了,涉及到的人事也非一时半刻就能全部捋清的,所以我前些日子一直都在处理这些事,直到近日才算了彻底解决了。”
“陛下问我想要些什么封赏,我说我年纪轻,身份地位却已经不低,实在不愿再加官进爵惹人注目了,不然树大招风,反而不美。与其给我官位和爵位,还不如来些实在的,赏我些金银珠宝什么的,比如字画啊,玉器啊,或者夜明珠之类的。”
“陛下一听就知道我在说什么,笑话了我几句就赏了我一堆东西,其中就有这颗夜明珠。”
苏箬芸之前为秦襄送嫁,将自己所有的夜明珠都送给了她,却唯独留下了这颗最大的。
不是她不舍得,而是因为这颗珠子并不是她自己寻来的,是曹兴夫妇送给她的,代表着两位老人家对她的一片心意,她不好转手就把它送给别人。
后来因为要设计荣郡王,不得不拿了出去,她虽然并不觉得心疼,但到底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没想到,这颗夜明珠现在竟又回到了她手里。
齐铮倒是没想这么多,他只是在从沧朔回到大梁的路上,觉得小满似乎不大习惯车里没有了夜明珠。
虽然需要灯光的时候也可用烛火代替,但是到底没有夜明珠来的方便。而且烛火再好,在马车这种空间狭小的地方也难免会有些味道,舒适程度上也远远不如夜明珠好,所以他后来让人把这颗大珠子拿了出来,暂时放在车里替代以前那些小珠子。
后来这颗珠子也没有了,他就思量着要再寻些夜明珠来给小满镶到马车里才行。
可是这样的珠子本就一珠难求,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找到的,就算是找到了,一颗两颗的太小了也不够亮。
他想来想去,就想到了这颗被作为诱饵送到了荣郡王手里的珠子。
可是这颗夜明珠是荣郡王和顾浩珉来往的证据,不可能随随便便的拿出来。再加上它本身就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珍宝,既然已经被送到了宫里,就更不可能轻易夺回了。
所以与其想办法暗度陈仓,还不如光明正大的直接讨要。
“你就这么有把握陛下会把它赏给你?”
苏箬芸挑眉道。
“那当然!”
齐铮笑了笑:“就算不看在我立下的功劳的份儿上,只看在你之前那么大方的送了九颗夜明珠给靖康公主作为陪嫁,陛下也不好意思不把这颗夜明珠赏给我。”
“那些夜明珠虽然都没有这颗大,但也是极为难得的珍品,更何况还是整整九颗!陛下总不好让人说他还不如一个小女子大方吧?”
苏箬芸轻笑:“你这是挟恩图报,也不怕陛下记恨你。”
“怎么会,陛下九五之尊,就算略有不舍,也不会为了这等小事心存怨念。何况我没要任何官爵上的封赏,他只怕高兴还来不及呢。”
苏箬芸闻言再次抿唇轻笑,心中是难言的欢喜。
在权势与她之间,齐铮毫不犹豫的放弃了前者,只为了一颗夜明珠,就舍弃了唾手可得的利益,这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更不是每一个男人都愿意为了一个女人去做的。
她倾身靠在他的肩头,环住他的腰,喃喃低语:“阿铮,谢谢你。”
齐铮心头微颤,将那盒子推到一旁,回抱住她,大手又开始不老实的游走。
“小满,换个方法谢我吧,我……”
不待他说完,一只柔弱无骨的小手便向他身下探去,将那仍旧擎立的地方握在手中。
齐铮呼吸骤然一沉,偏过头去亲吻她,还未吻上她的唇,身下就被猛然握紧,疼的他当即痛呼出声,捂着那处倒在了床上。
苏箬芸一击得手,迅速翻身下床,站在床边冷哼一声。
“一颗夜明珠就想让我忘了刚才的事?做梦!”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齐铮倒在床上,额头青筋凸起,像只大虾似的蜷成一团,一如与她初见时那般。
第176章
昏暗的房间里门窗紧闭,闷热的透不过气来。
齐铮想等开窗通过风之后再让苏箬芸进来,她却摇了摇头,直接跟在他身旁一起踏进了这间屋子。
屋子不大,没有桌椅,只在靠墙的位置搭着一个木架,木架周围摆着各式各样的刑具,有些像是新添的,还是崭新,有些则已被血迹染污,暗红发黑
木架上绑着一个人,蓬头垢面形容狼狈,身上还有各种刑具留下的伤痕,有些已经结痂,有些却还汩汩的冒着鲜血,显然是在不断地受刑又不断的愈合,始终吊着一口气不让他彻底死去。
苏箬芸看着那张几乎认不出原貌的脸,缓缓走了过去。
“荣郡王,好久不见。”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早该死去的荣郡王秦枢。
秦枢当初被顺帝赐了一杯鸩酒,实际上那杯酒被齐铮换过了,只是让他暂时闭气,看上去像死了一般,但只要十二个时辰之内及时施救,就可以醒过来。
齐铮让他饮下了那杯酒,之后趁人不备将“尸体”带了回来,换了另一具跟他身高体型都差不多的尸体过去,做出被野狗啃食看不清容貌的样子,丢在了乱葬岗上。
而真正的秦枢则被带到了这里。
苏箬芸很早就知道秦枢被关在了这儿,但她之前有孕在身,后来又在月子里,做完月子又休养了一阵,直到现在办完了齐嘉仪的百日宴,才被齐铮允许来处理这个人。
木架上的人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待看清来人后对齐铮露出一抹讥讽的笑。
“怎么?齐世子终于打算给我个痛快了?把你夫人带来,当着她的面杀了我,给她外祖父报仇?”
齐铮一言不发的站在苏箬芸身侧,好像根本就没听见他在说什么似的。
苏箬芸看着秦枢,眸光阴寒,深不见底,淡淡道:“荣郡王错了,要杀你的人不是他,是我。”
秦枢这才转头看向她,神情不屑:“你?一个女人来杀本王?你也配!”
苏箬芸勾了勾唇角,在他周围缓缓踱步:“荣郡王还是一如既往,看不起女人,所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输。”
输这个字似乎刺激了秦枢,他眉眼一厉猛地挣扎起来。
“本王才没有输!本王只是时运不济!若不是你误打误撞的闯进了本王的计划,本王迟早会登上皇位,这天下江山迟早有一天会是本王的!”
“你一个内宅妇人,除了喝茶听戏相夫教子还知道什么!还不如那商贾叶氏,起码还能在本王手下过几回合,让本王高看一眼!”
苏箬芸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轻笑一声,旋即又摇了摇头。
“你并没有高看她,不然就不会去招惹她。”
秦枢蹙眉,说了句“无知蠢妇”,便不再理会她,转而去看齐铮:“齐世子,拖了这么久也差不多了吧?要杀要剐……啊!”
一声惨叫替代了后面要说的话,秦枢腹间传来一阵剧痛,额头骤然渗出一层冷汗。
他低头看去,只见自己小腹上正插着一把小小的利刃,不过手指大小,却钻入皮肉深处,好像在里面绞了一圈儿似的。
鲜血顺着那利刃的血槽缓缓流出,速度不快不慢,却始终不停。
苏箬芸声音清冷的对他解释:“这是专门为你准备的兵器,我给它取名叫三刃。刀刃刺入身体后分成三股,每一股上都带着勾刺,死死的抠在皮肉里,若是强行拔出,就会带出整块儿整块儿的血肉。若是不拔,血槽就会源源不断的把你体内的血引出来,到最后你就会流血而死。”
“你说……你到底是想把它□□呢?还是想慢慢的看着自己的血一点儿点儿的流干,最后慢慢死掉呢?”
秦枢急促的呼吸着,额头因为疼痛和愤怒而青筋暴起,赤红的双目里泛着血丝:“毒妇……你这毒妇!”
苏箬芸冷笑一声,将手放到那露在小腹外的刀柄上:“我还是帮你□□吧。”
说着手指向外一提,噗地一声将那利刃拔了出来。
“啊!!!”
秦枢再次发出一声惨叫,小腹上一个三指宽的血洞汩汩的往外冒着鲜血,伤口血肉模糊,几缕肉丝还挂在苏箬芸手中的刀刃上。
苏箬芸似乎是嫌脏,随手丢到一旁,又从齐铮手里接过一个新的,往秦枢小腹的另一侧捅了进去。
秦枢疼的说不出话来,整个身子都开始发颤,口中除了含混不清的呜噜声,再也听不清其他。
苏箬芸带了很多这样的刀刃来,一个一个不紧不慢的照着秦枢身上捅着,边捅边道:“放心,我找的地方都很准,一时半刻死不了的。”
这话于秦枢而言却无异于一种折磨,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待连捅了秦枢几十下,他身上从胳膊到腿上到处都布满了这种刀刃的时候,苏箬芸才终于停手。
齐铮适时的掏出一块儿干净的帕子,仔细给她擦着手上的血迹,苏箬芸一边任由他擦拭,一边对秦枢说道:“死在一个女人手里,很不甘心吧?”
秦枢啊啊的吼叫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但凶狠的眼神却透露着他的痛恨与不甘。
苏箬芸如同看着一只蚂蚁般看着她,声音轻柔似水,说出的话却让秦枢受到了重重一击,整个人都近乎疯癫。
“你不是在找叶姑娘吗?告诉你,我就是叶姑娘,你不仅死在我手里,还输在我手里,你从一开始就从没赢过我。你就是个废物,一个自以为是的蠢货。”
秦枢向来自负,认为自己聪明绝顶,利用顺帝对他的信赖贪敛了无数财物,暗中谋划近十年无人知晓。
他看不起别人,更看不起女人,总有一种运筹帷幄,天下尽在掌握之中的自信。
苏箬芸的话如同一把利刃,狠狠的刺进了他心里,在他的身体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之后,又彻底击垮了他的内心。
不……不!这个女人是骗子!她一定是骗他的!他不信,他不信!她才不会有这种本事!
秦枢在心中嘶吼着,但往事却如翻涌的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里。
曾经那些解释不通的事情,被他理解为自己运气不好的事情,在这一刻似乎全部有了合理的解释。
县令的死,顾家的灭门惨案,未满十四岁的失踪少年,城门外路过的不肯配合查案的商队,被他一箭射下的领头人的帷帽,帷帽下露出的女子容颜。
不是巧合……不是巧合!
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精心的设计,从一开始他就是被捕猎的对象,最终深深陷在了猎人编织的大网里。
秦枢哑声嘶喊,不知是身上太疼了,还是受不了事实真相的打击,在木架上疯狂的挣扎。
苏箬芸不再理会他,和齐铮一起抬脚向外走去,走到门口时似想起什么,回头说道:“忘了告诉你,三刃还有个特点,你挣扎得越厉害,它刺入的就越深。”
说完从昏暗的房间里走了出来,回到阳光下,远离了阴影中的那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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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的另一座城镇,梁安,一个形容狼狈的少年失魂落魄的走在街头。
他身上的衣裳质料上乘,腰间玉佩亦是成色上佳,显然是个贵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