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有些闷热,乔妈妈让小丫鬟把窗户打开,看着外面乌云密布,想起今日的事,她心里同样也是闷闷的。
“太太,你何必让那个女人进府?”
乔妈妈一看沈氏望着齐慕阳送过来的首饰发呆,心里知道沈氏不喜槐树胡同那个外室,现在让她进府,这分明就是让自己不痛快。
沈氏听见乔妈妈的话,收回目光,冷冷笑道:“怎么会让她那般得意。”
“太太,我看慕阳少爷他心里终归是敬着你,若不然又怎么会给你买礼物让你高兴,还亲自送过来。”乔妈妈劝说道。
“敬着我?”
沈氏觉得这句话有些可笑,也觉得她之前答应让齐慕阳记在她名下有些可笑,目光一闪,望着窗外暗淡的天色,低声道:“他若是敬着我,又怎么会说还要去问贱人,实在是可笑。”
“这开口让人接那个贱人回府,没想到还要问那个贱人的意见。这府里究竟是谁做主!”
齐慕阳不知道沈氏为何会突然提起接杨氏入府,不过对于这件事他心里自然是赞成的,只是想到母亲杨氏一开始便拒绝回府,这件事还是要让杨氏点头答应。
因此,齐慕阳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
他也不认为沈氏会这么好心,毕竟沈氏是正室,而杨氏是外室,就像之前沈氏敌视杨氏,骂她贱人一样。
小三,总归是让人痛恨的!
“这嫡母终归是比不上生母!”
沈氏喃喃说了一句,旋即却又一脸不置可否的样子,转过头对还在屋子里侍候的小丫鬟吩咐道:“把这个东西拿走,看着就让人心烦!”
小丫鬟赶紧将桌子上的首饰盒拿走。
乔妈妈一听沈氏这话,便知她心里还是有气,也知道沈氏是钻了牛角尖,这母子之情终归是割舍不断,倘若齐慕阳真的那么容易抛下在外面的生母不管,撇清关系,这只怕会更加让人心惊。
“太太,凡事总要一步一步来,慕阳少爷心里明白,日子久了自然也就知道太太你对他的好,这肯定也会好好孝顺太太。”
沈氏摆了摆手,不愿听乔妈妈说这些话,有些事她并不是不明白,只是想着心里还是很难受,很生气。
就像今日她特意让人给齐慕阳送樱桃过去,不想他齐慕阳却是巴巴地往他那个生母那里跑去,她终归是意难平。
这莫氏只要一日呆在外面,齐慕阳也就一直记挂着,放心不下。而她也跟本就拿捏不住那个莫氏,任莫氏在外面得意。
“这件事不要再提,我已经决定把她接进府,省得以后在外面闹出什么笑话。”
沈氏略一停顿,眼神一凝,想起还未见过面,害她成了笑话的贱人,正声说道:“我还想知道她究竟长什么样,勾得侯爷不顾规矩,居然在外面藏起来。”
乔妈妈叹了一口气,不好再劝,只是念叨了一句,“就算是要把她也接进府,也不用这么着急,总要好好谋划,何必让铃兰这么着急就去槐树胡同。”
“难不成要让那个贱人做决定,齐家的大门难道是她想进便进!”沈氏冷哼一声,愤闷道。
乔妈妈摇了摇头,不再多说,她知道沈氏已经打定主意让莫氏进府,那就改变不了主意,至于莫氏答不答应,那只怕就由不得莫氏。这只希望莫氏进了府,以后相安无事,不要闹出什么岔子。
乔妈妈心里这么想,但她却是清楚只要莫氏进了府,这齐慕阳会变得很为难。
不过,乔妈妈却是不知道莫氏不会进府,也进不了府了。
……
乌云笼罩,没过多久,便起了风,风愈来愈大,院子的树沙沙作响,花草斜倒。风来的急,落叶、灰尘在院子里回旋狂舞,吹得窗棂都“嘎吱嘎吱”作响。
熙和堂,东边的暖阁屋子里点着灯,一阵狂风呼呼吹过,掀起门口的布帘,直接闯了进来,灯影飞舞晃动,摇摇欲坠。
齐慕阳一看,连忙放下手上的笔,起身朝着门口走去,准备把门给关上,这还没关上门,便看见巧儿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
“下雨了?”
齐慕阳走到廊檐下,望着外面陡然便落下的豆大的雨滴,心里一紧,伸手去接这雨滴,凉丝丝的,一转头,笑着对巧儿说道:“巧儿,下雨了,要收衣服啊。”
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地打了下来,越下越大,没过一会便只能看见院子里一层雨幕。
巧儿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神色还带了一丝慌张,还没说话,齐慕阳便和她说笑。
看着齐慕阳脸上的笑容,明亮的眸子,巧儿心口一滞,只觉得心里憋得慌,喉咙像是被人掐住,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了,这么慌张?”齐慕阳看着巧儿散乱的发丝,心里很是疑惑,不禁问道。
巧儿深吸了一口气,眼眶泛红,声音有些颤抖,说道:“外面有人找少爷你,是槐树胡同那边的人,他说有要紧事要找你。”
“是安伯吗?”
齐慕阳一听巧儿这话,便反应过来,肯定是安伯来找他,朝着外院走去,看了一眼外面下着的大雨,疑惑道:“他这时候怎么过来了?”
难道是沈氏已经派人把母亲接回府了?
想到今日在宜兰院的事,齐慕阳转过头望着巧儿,边走边问道:“安伯这时候过来有什么事?他是一个人,还是和母亲一同来的?”
巧儿摇了摇头,避开齐慕阳的目光,微低着头,说道:“这个——奴婢不知。”
齐慕阳觉得巧儿有些不对劲,心里一紧,听着院子里淅沥的雨声,忽然间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心砰砰直跳,感觉很不对劲,脱口问道:“是不是槐树胡同那出事了呢?”
巧儿没说话,猛然停住脚步,抬起头望着齐慕阳,眼睛里带着泪水,一动不动。
“你——”
齐慕阳不敢多想,只觉得心跳的飞快,一阵冷风吹过,让他身子发冷,下一刻便猛地朝外院跑去,根本就顾不得正下着的大雨。
不会的!
不可能!
齐慕阳甩掉脑子里那些荒唐的想法,直直地朝着外院跑去。
雨下个不停,冰冷的雨瞬间让齐慕阳身上都湿透了,身子发冷。
还没到外院,齐慕阳便看见石溪领着安伯急急地朝这边赶来,他还没来得及问一句话,便看见安伯脸上不止是雨水,还是泪水,瘸着腿,神色悲痛,扯着嗓子,哽咽着说了一句——
“少爷,少爷,夫人——夫人她上吊自缢了!”
第21章
上吊自缢?
怎么可能!
齐慕阳愣愣地定在原地,瞪大了眼睛,怔怔地望着安伯,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雨下得很大,很大……
雨水顺着齐慕阳的脸流下来,眼睛一片迷茫,或是雨水,又或是泪水。
“安伯,你——你不要开玩笑了!母亲她怎么可能会,会——”
齐慕阳嘴角一扯,露出一抹笑容,十分凄凉,强笑了笑,最后那几个字他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安伯看着齐慕阳脸上的笑容,心里更加难受,无比悔恨,哑着嗓子,哽咽道:“夫人她——她已经去世了!”
去世了?
就像父亲齐景辉一样死了?
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他今日还去槐树胡同见过杨氏,那个时候杨氏还好好的,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齐慕阳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有一种很难受,很难受的感觉,眼睛酸涩,水雾迷茫了一切,看不见所有。
“少爷,你——”
石溪看着呆愣的齐慕阳,失魂落魄,心里很是担心,急声说道:“节哀!”
节哀?
齐慕阳笑了笑,觉得有些可笑,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一步一步朝着外面大门走去。
安伯和石溪一看赶紧跟跟上去,齐慕阳这情形任谁也放心不下。
再则外面还下着大雨,若是这样一直淋雨,只怕齐慕阳的身子会受不了。
齐慕阳忽然转过头望着安伯,问道:“母亲,她为什么会突然会上吊自缢?”
“老奴不知,就是——府里太太派人过来,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最后太太就关上门,一直没有出来。”
安伯摇了摇头,声音依旧悲凉,神色悲痛,断断续续地说道:“要不是后来——后来翠儿担心,推开门进去,只怕都还不知道夫人已经上吊了!”
在听见安伯第一句话时,齐慕阳就猛然停住脚步,直直地盯着安伯。
齐慕阳身上已经湿透了,他只感觉到冷,很冷,冷得他打颤,身子一直发抖。
他不知道在宜兰院沈氏为何会突然提起接杨氏回府,这件事很不对劲。
但他没有想到沈氏居然会这么着急想着接杨氏回府。
接母亲回府?
齐慕阳冷冷一笑,眼神泛着冷意,果然事情没那么简单,沈氏怎么可能会好端端的接杨氏回府!
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沈氏居然会如此狠。
石溪听见安伯的话,心里顿时一紧,这岂不是说是太太逼死少爷的生母?
石溪猛然意识到这件事很严重!
“难怪,难怪——”お筷尐誩兌
齐慕阳只觉得心里很疼,闭着眼睛笑了起来,笑得很大声,像是在嘲笑,嘲笑他自己!
“少爷,少爷——!”安伯看着齐慕阳突然笑个不停,吓了一跳,又看着齐慕阳蹲在地上越笑越大声,那模样很是吓人。
石溪也十分着急,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眼看这雨越下越大,再这么下去,真的会出事。
院子里过往的嬷嬷打着伞,看见这一幕,一个个都愣住了,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石溪一看,赶紧拿了一把伞给齐慕阳打着,急声劝道:“少爷,这么大的雨别再这站着,要不等雨停了再去槐树胡同?”
齐慕阳似哭似笑地望了石溪一眼,没有说话,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着……
在这一刻,齐慕阳真正觉得自己很可笑,明明自己都经历过一场生死,却还是那么天真。
那么可笑!
雨一直下着,这一次齐慕阳感觉到冷,不同于灵堂的那场大火,在他心里有些真的已经消失了。
……
安伯因为莫氏上吊自缢,急急地赶来齐府报信,告诉齐慕阳这件可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