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光芒万丈,薄雾消散,仁和书院的学子也都醒来,匆匆洗漱,用功读书,在很多人看来下一届科举可不远了。
蒋一清看见已经从后山回来,换过衣裳的齐慕阳,眉头一挑,望着齐慕阳那俊朗的面容,身形修长,气度不凡,笑着打趣道:“慕阳,你倒是比以前更具风采,这以后还不知会惹多少闺中儿女患上相思。”
齐慕阳淡淡一笑,并没有说什么,他知道蒋一清不过是开玩笑,摇头进了屋子去拿书籍,然后去后山跟着崔太傅学习。
“你现在跟着崔太傅学文,又跟着苏将军学武,还真是好运。”
好运?
齐慕阳觉得好笑,如果他真的好运,又怎么会经历那些事。即便崔太傅收他做弟子,但是他杀人一事依旧在书院传开,同窗背后那些指点的目光,议论的话语,警惕的神情他很清楚地感觉到。
即便这样,他也要笑脸相对,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齐表弟,父亲交代今日让你早些过去。”另一边苏烈急急地赶了过来,看见齐慕阳还未离开,心下一喜,连忙说道。
苏家在京城并不算默默无名的世家,毕竟手中握有兵权,身份并不差,再加上齐慕阳这位崔太傅的关门弟子相助,早在一年前苏烈也顺利考进了仁和书院。
齐慕阳嘴角一扯,僵硬地点了点头,即便知道不能后悔,但是他听见苏烈这话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苏烈并没有看见齐慕阳那一瞬间僵硬的脸色,直接走到齐慕阳身边,拍了拍齐慕阳的肩膀,笑着说道:“还是表弟你厉害,居然能一直跟着父亲学武,就连大哥都熬不下去,不愿跟着父亲练武。”
齐慕阳瞥了苏烈一眼,要不是知道苏烈的性子耿直,齐慕阳绝对会认为他是在幸灾乐祸。
待齐慕阳去后山屋舍那跟着崔太傅温习了之前的功课,便赶着去苏家。
因为今日他还要回齐府一趟。
这两年时光,齐慕阳也曾回过齐府,但次数很少,不过是在林老太太寿辰,还有逢年过节的时候回去一趟,其他日子便在书院度过。在齐府,齐慕阳并没有和沈氏有什么来往,似乎彼此心里都很清楚,当初菩提寺那起命案已经将两人之间的关系斩断。
当然,即便斩断却也依旧连着丝,命案并没有答案,并不能说是沈氏派人去杀齐慕阳。
齐慕阳依旧记在沈氏名下,见了沈氏依旧要喊一声母亲,若不然便是不孝。
“齐少爷,老爷在练武场早就等着了。”苏家的管家苏伯领着齐慕阳朝苏家的练武场走去,苍老的脸上带着笑意,身材魁梧,一看便知也是行伍出身。
齐慕阳笑着点了点头,看着苏家的长廊院落,并不算精致,十分简单,看着像是普通大户人家的院子。
“四小姐!”苏伯看见转角处走过来的女子,不禁上前行礼。
少女约十五岁,穿着一身白裙,裙摆微微摆动,亭亭玉立,面容姣好,气质温婉如玉,袖中的手连忙微微一扶,眉眼一弯,朱唇轻启,说道:“苏伯,你这可是让我不安。”
齐慕阳望着少女,眼神一闪,他知道这就是当初在菩提寺救他的苏家四小姐苏茉。
他在苏家跟着苏上学武有两年,和这位救命恩人见面不过短短数次。对于他的道谢,苏茉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再到后面几次见面,也不过是点头而过。
齐慕阳嘴角微微上扬,上前喊了一声,“苏茉表姐。”
苏茉望着齐慕阳点了点头,目光澄澈如水,眼带笑意,说道:“父亲在那可等急了,齐表弟快些过去吧。要是迟了,到时候表弟可就要吃苦头了。”
齐慕阳望着苏茉那一双明亮的眼睛,,笑着点了点头。
“父亲可是十分器重齐表弟,说表弟很有天赋。这还要谢谢表弟,自从父亲从北疆回来,他还从未像现在笑得这么开心。”
苏茉这话并不是故意如此说,而是真的。苏上当初在北疆可是领兵打仗,镇守边疆,因为受伤,才卸甲回京休养。只是可惜苏烈和苏筝都不愿跟着苏上学武,苏上呆在府里本就无趣,心里憋闷,要不是有齐慕阳让他折腾,还不知会如何。
开心?
齐慕阳心里窘然,难不成苏上就是看着他受折磨才开心,至于他的天赋,不过是咬牙没吭声一直扛着罢了。
“说到天赋,苏烈表哥可说过表姐练武才最具天赋。”
齐慕阳想起当初在菩提寺苏茉那一抹倩影,动作轻盈,干脆果决,心里念头一转,望着苏茉,不禁问道:“苏茉表姐,不妨一同去武场练武?”
苏茉闻言摇了摇头,嘴角微抿,额前一缕长发随风摆动,眼神一黯,旋即又笑着说道:“不必了,齐表弟你快些去吧。”
说完这句话,苏茉就走了,并未多留。
齐慕阳看着苏茉转身离去,心里疑惑,望着站在一旁的苏伯,不禁问道:“苏伯,苏茉表姐似乎不愿练武?”
苏伯不愿多提这件事,只是说道:“女儿家自然不用把心思花在这上面,这以后出嫁看的是德容言功,相夫教子便是。”
出嫁?
齐慕阳回头望了一眼苏茉的背影,长发随风,白衣倩影,想到之前苏筝说的那句话,苏茉定了一门亲事,难道说是到了出嫁的时候?
第51章
苏家练武场,单独成院,十分宽敞,场内放置着各式兵器,寒光闪闪。
苏上一身黑衣劲装,气势骇人,脸上伤痕可怖,眼神凌厉,手上握着一把□□,看见苏伯领着齐慕阳走了过来,眼神一冷,说道:“你今日可是来迟了。”
齐慕阳远远便看见苏上站在那,即便已经习惯被苏上操练,但看着苏上那冷峻的面孔,他心里还是猛跳了一下,躬身行礼。
“上次教你的可曾忘了,现在就过来试试。”
说着,苏上手中□□一抖,指着齐慕阳,一股气势猛地朝齐慕阳逼来。
齐慕阳头皮发麻,但不敢多说,赶紧去兵器架那边也拿过一杆□□,对着苏上行礼,这才手中□□虚晃一招,由上至下飞快地画圆,突地变招,抢先攻向苏上。
他心里很清楚,要是等着苏上先出招,那他就一丝机会也没有。
苏上对齐慕阳抢攻,嘴角一勾,后退一步,手中□□挡住,很快短短一瞬,便冲向齐慕阳化守为攻,一步冲上前,耍了一个枪花,直接破掉齐慕阳的防守,攻向面门。
看着那明晃晃的寒芒冲着自己正脸而来,齐慕阳心下一滞,他可是非常清楚他这个师父从来就不会手下留情,他现在眼角都还疼着,不待多想,直接双腿分开,侧头避过,半跪在地上。
□□从齐慕阳脸庞划过,他甚至能感觉到那□□划破空气带来的刺痛感。
苏上看见齐慕阳居然反应如此快,避过这一招,眉头一挑,有些讶异,不过手上□□不停,趁着齐慕阳半跪在地上,猛地一挥直接狠狠攻向齐慕阳的右腿。
疼!
齐慕阳右腿被狠狠一击,险些摔倒,但是根本就顾不上疼痛,侧身一翻,手中□□飞快晃动,想要抽身离去,只是苏上占了先机又怎么会轻易放过,手中□□接连不断变招。
齐慕阳疲于应对,被苏上打了多次,浑身酸痛,但他依旧死死撑着,右手紧紧握住□□,哪怕右手都快磨出血来,也不敢放手。
虽说这并不是生死相搏,但苏上绝不允许齐慕阳弃枪认输。
忽地一下,苏上左腿似乎一滞,险些摔倒,齐慕阳一看立即出招相逼,还不等齐慕阳□□冲到苏上跟前,苏上手中的□□便已经掉落在地,跪在地上,满头大汗,神色痛苦。
“苏伯父!”
齐慕阳一看,立即收招,顾不上身上的伤势,跑到苏上身旁,蹲下身子,急急地问道:“伯父,你怎么了?”
苏上神色痛苦,看见齐慕阳过来,右手忽地一挥,直接一拳将齐慕阳打到在地。
“我可是你的敌人,永远——永远都不可大意!”
苏上吐出这几个字,瞪大了眼睛,望着齐慕阳,脸上的汗水更多了,即便十分痛苦,但也就冷着一张脸教训道。
齐慕阳一摸自己的右脸,很疼,心里欲哭无泪,明明是担心,居然还会挨着这一拳,真的好疼。
不过,齐慕阳知道苏上说的有道理。
齐慕阳看着苏上苍白的脸色,不敢耽搁,赶紧起身扶着苏上朝一旁的石凳走去,并问道:“伯父,你这是旧伤复发,要赶紧告诉伯母,去叫大夫。”
苏上并不让齐慕阳喊他师父,按苏上的话就是齐慕阳还算不上他的徒弟,要不是说过的话不好反悔,他才不会教齐慕阳。
“不用!”
苏上听见齐慕阳这句话,眼神一变,深吸了一口气,急急地说道:“不——用。”
这么长时间的学武,齐慕阳知道苏上的性子,看着苏上坐在石凳上盯着自己的左腿,脸色渐渐和缓,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就是因为这条腿,我回来了。”
齐慕阳能够感觉到苏上说这句话,心里很不好受,眼睛一瞟,看见苏上头发里添了几根白发,嘴角微抿,笑着说了一句,“伯父,若是想要回去,难道不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苏上一怔。
的确,他若是想要回北疆,自然能够去北疆,只是他去了北疆也无法再领兵打仗。
苏上摇了摇头,左腿的旧伤好些了,一转头看见齐慕阳右脸的青红一片,笑道:“身上肯定不好受,别忘了擦药酒。不过看现在你这样子,想要杀你应该没那么容易了。”
杀人?
齐慕阳嘴角一扯,没有说话。
苏上看见齐慕阳淡笑不语,心里明白,看着齐慕阳挺拔的身子,又想到两年前那个看似瘦弱,目光却坚毅的少年,不禁笑了,心下一动,不禁问道:“慕阳,你如今也快十三了,可曾定亲?”
定亲?
齐慕阳一愣,惊疑地望着苏上,不知道苏上为何会问这个问题。
苏上看见齐慕阳惊讶的神色,立即明白过来,不再多问,只是摆了摆手,示意齐慕阳再去练功,不要待在这躲懒。
齐慕阳心里疑惑,但也没多问,说不定苏上只是随口这么一问。
至于定亲?
齐慕阳觉得有些别扭,他现在虚岁也不过十三!
……
待齐慕阳去苏家练武之后,便回了齐府。
林老太太这次特意派人去仁和书院传话,让齐慕阳回府一趟,无论如何他总要回去一趟。
齐府两年并没有多大变化,或许变得更冷清了。
这一切自然是因为当初菩提寺的那起杀人命案。
熙和堂,林老太太看见齐慕阳走了进来,看着那已经长高许多的孙子,脸上带着欢喜的笑容,急忙起身走过去,再一看齐慕阳右脸上的伤,十分心疼,着急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难道又是练武受的伤?”
“没事,祖母不用担心!”
“没事?”
林老太太冷哼一声,拉着齐慕阳手仔细看了看,看着上面的厚厚的茧子,还有刚磨破皮不久的右手,眼睛一红,哽咽着说道:“你这又是何苦?”
话虽然这么说,但林老太太心里十分清楚为什么齐慕阳如此执着于练武,都是因为当初那件事。
若不是那件事,他又怎么会愿意吃这些苦头。
想到菩提寺那件事,林老太太心里就很是气闷,虽说事情没有个答案,但她心里已经认定就是沈氏派人做的。
齐慕阳看见林老太太又要心疼落泪,很是无奈,赶紧抽回手,扶着林老太太坐下。
他可是十分清楚,当初老太太得知他跟着苏将军苏上学武,很是生气,一半是不喜苏家,一半是不愿齐慕阳受那些罪。
虽说当初是苏四小姐救了齐慕阳,但老太太心里依旧因为西府那边,对苏家心存别扭,想着上门道谢便是,不必再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