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充斥着一种德州电锯杀人狂的气氛。
周笙笙衡量了片刻是保命要紧,还是追汉子要紧,最后果断作出抉择,迅速伸手关门。
砰。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她心有余悸躲在门后,透过猫眼大声说:“陆医生,我这会儿穿着不得体,就不跟你面对面交谈了,以免你把持不住自己狂野的内心,和光棍三十年难以遏制的生理欲.望!”
陆嘉川满腔怒火还没发出来,就被这个眼疾手快的女人关在了门外。他不可置信地站在那里,听着她在里头瞎嚷嚷。
狂野的内心,难以遏制的生理欲.望!?
对她???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谜之自信?
“薛青青小姐,我拜托你,从今以后请千万跟我断绝邻居关系,老死不相往来!”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说完这句话,砰地一声摔门回屋。
十分钟后,出门上班的医生面戴口罩,神色阴郁。外面明明一片晴朗,他却像一朵移动乌云。所到之处一片杀气,方圆十米无人近身。
*-*
周笙笙从猫眼里看着他全副武装地离去,忍不住笑了,可是笑着笑着,眼底却又一片滚烫。
到底还是没办法这么轻易地重新走进他的生命。他是活生生的人,爱上谁时全心全意,被人抛弃也会难过伤心。
他喜欢的是周安安,不是如今这个薛青青。
并不是没有想过对他坦诚相待,告诉他她的秘密,哪怕骇人听闻也罢,至少让他知道,她的不告而别并非因为她不爱他。
周笙笙蹲在门边,抱着腿把脸埋在膝盖上,无法克制地回想起十七岁那年第一次变脸。
那一天是父亲的忌日,她手捧花束去了他的墓前。
母亲走得早,父亲把她拉扯大,可也并没有等到她成年,就被无常的命运再次夺走。
她还只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在镇上居民的帮助下将父亲安葬在母亲旁边,满眼都是他人的同情目光,人前人后总能听见他们说:“笙笙这孩子,也是命苦啊。”
可是从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他们可怜她,却并没有如何帮助她。这个小镇并不富裕,有出息的人都离开了镇上,去了城市,留下来的不过是安分守己、碌碌无为的一类人。他们忙于自己的生活,并不乐意向她伸出援手。
周笙笙去网吧打工,去餐馆刷盘子,一个人做着很多事。
十七岁那年,恰逢父亲忌日,她在墓前傻坐着,像从前一样对父母说着话。他们连像样的墓碑都没有,就只是两座光秃秃的坟包。
她低头嘀咕:“等我将来有钱了,就给你俩换个大点的房子。也别一人一间了,你俩一起住,在天上也继续做夫妻。”
这么多年,她从来都与镇上学校里的同龄女孩子格格不入,她们尚且是家中的掌上明珠,她却已然像个假小子,会打工,也会打架。所以她所有的话都讲给父母听,偶尔也说给郑寻听。
她一遇到伤心事,就会跑到树林里头坐一坐,对着两座坟包说心事。这大概,也是一部分她日后变成一个唠叨女汉子的原因。
可是没一会儿,一场突如其来的雨就打断了她与父母的每年一叙。
她匆匆冒雨跑出树林,途中被树根绊倒,重重跌倒在地,脸朝地,磕得面颊都流血了。她没看清到底是什么划伤了她,似乎是一块石头,颜色并不寻常,黑乎乎的,还隐约泛着鸦青色的光。
她的血流在石头上,并没有被雨水冲走,反而滞留其上,久久不散。
雨太大了,周笙笙没有多想,匆忙跑回了家。
回家后,她在伤口处抹了些红药水,换了身衣服就已经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约莫是着凉了。
她从柜子里找出了感冒药,也没顾得上看看日期是否还在保质期内,生吞了两颗,合衣倒在床上,晚饭也没吃就昏睡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沉很沉,醒来时,已是第二天黄昏。
她躺在床上,下意识摸摸面颊,奇怪的是,那上面并没有丝毫伤痕,她也并不觉得疼痛。
伤口呢?
昨天明明还流了很多血啊。
周笙笙奇怪地撑着身子坐起身来,头依然有些昏,她摸摸额头,还有点烫。也没多想,她坐起身来,走到镜子前面去看。
在看清镜中人的那一刻,她只想尖叫。
镜子里站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子,陌生的脸,从未见过的眉眼。
她以为自己尚在梦中,呆呆地站在那里半天,然后轻轻地抬手摸了摸那张脸。
太真实了。
根本不像是在做梦。
她像是所有电影电视剧里演的那样,重重地掐了自己一把,敏锐的疼痛感昭告着某个令人无法接受却又不得不接受的事实: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她尖声叫着,不顾一切跑出家门,重重地敲着邻居的门。
四十多岁的张大婶开了门,看着这个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的年轻女孩,疑惑地问了句:“你找谁?”
“张婶,是我,我是笙笙……”她才刚开口,泪水就肆意流了下来。
可张大婶站在那里狐疑地盯着她:“哪个笙笙?”
“周笙笙。我是住在你隔壁的周笙笙。”她伸手拉住女人,坚强了那么多年,生平第一次感受到最无助最绝望的恐惧,“我好像生病了,你帮帮我好不好?”
几乎是短暂的一刹那,张大婶倏地收回手去,一脸警惕地退回到门框里:“别说笑了。我根本不认识你,你开什么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