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伯,您不是在一楼坐庄吗?怎么有空上我这来了?你身边的这个小子是?”
周伯对着赵振天微微弯腰,三言两语就把事情原委解释了一遍,最后还加了句,“这么多年我很少失手,没想到今天遇到了这么一个高手,真是后生可畏啊!”
赵振天听完周伯的话心中也感到惊疑,要知道周伯可是跟在他身边的老人了,他有什么样的手法技艺自己可是一清二楚,就单说掷骰、听骰的本事,在整个清河镇里就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他的。
眼前这个少年最多只有十来岁,一个十几岁的小子能让玩几十年骰子的周伯吃了个暗亏,这本就不是一件平常的事情。
“你就是周伯口中说的高手?能在周伯的眼皮子底下赢钱又能让他带你来见我,可见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你有什么事情就说吧!”
王家和微微一笑,对着赵振天作揖行礼,“赵老板谬赞了,高手之称愧不敢当,只是我天生耳朵灵敏些,仗着年纪小周伯不与我计较,这才侥幸赢了点钱,我对贵坊十分感激,眼看让贵坊损失了钱财心中也是愧疚不安,所以就想了几个点子希望能够帮助赵老板的赌坊更进一步,不知现在可方便说话?”
赵振天玩味一笑,“你小子有点儿意思,这里就我们三个人,周伯是我身边的老人了,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他是不会说出去的。”
“我也是为赌坊着想,希望赵老板和周伯莫怪我多心,有什么不到之处还请看在小子年少无知的份上原谅一二,我平日里对赌也有点兴趣,没事就瞎琢磨了几个玩法,现在就把其中一个花样说给您听听,还请赵老板和周伯指点一二。”
看对方没有反对于是王家和接着说道,“这种玩法我把它叫做默和牌,就是把纸制成长二寸许、宽不到一寸的牌子,共制六十张,分为文钱、索子、万贯三种花色,其三色都是一至九各两张,另制幺头三色各两张。斗牌时,四人各先拿十张,以后再依次拿牌、打牌,三张连在一起的牌叫做一副,有三副另加一对牌者为胜,赢牌称为和牌,一家打出牌,两家甚至三家同时告知,以得牌在先者为胜,如果觉得一副牌玩起来不够尽兴,也可以把两副牌合成一副来玩,至于这一百二十张的默和牌的玩法,我就不一一叙说了。”
赵振天正听得兴起,陡然王家和不再往下说了,心中顿时感觉不上不下十分难受,但即使只听了一半他也明白这是一种从未问世的新玩法。
一旦鸿升赌坊掌握了这种新玩法再推行出去,肯定能够吸引不少的赌徒,生意也能蒸蒸日上,即使最后其他赌坊有所仿冒,但是在这段占据先机的时间里就会为赌坊赚取不小的利益。
要是运作得当的话,甚至还可以用这种新玩法和县城里的赌坊做一笔交易,为自己在县城的生意带来更大的利益,更何况听这眼前少年说话的意思,他的脑袋里装着的可不止这一种玩法。
尽管十分看好新玩法的前景,赵振天依然不动声色,他明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天下人追逐的大多都是自己的利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把好处交出来,这少年不是为钱而来就是必有所求,从刚才对方的言行举止来看很有可能是后者。
“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既然有备而来,那么就必然有所打算,我要付出什么代价你才能把你的点子说完呢?”
王家和听到赵振天这么说,心中明白事情已然成功了一半。
“一看赵老板就是个爽快人,我也就不在您的面前卖关子了,小子确实有两件小事想请赵老板帮忙,如果赵老板能够拉小子一把,我必然对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哦?你就不怕我过河拆桥事后不认账或者用其他的手段逼迫于你?”说着赵振天浑身的气势陡然大变,更加威严慑人。
第10章 两件小事
王家和淡定自若,丝毫未被赵振天的气势所影响。
“赵老板您可别唬我,我既然能直接来到贵宝地而不是去其他的赌坊献丑,自然是打听过并信得过赵老板的为人的,能把赌坊经营的这么有声有色,想必赵老板自然不是那种目光短浅的糊涂人,杀鸡取卵的事情您也不会去做不是吗?”
赵振天闻言晒然一笑,顿时浑身威严的气势一扫而光,又变成了刚开始所见到的和气人。
“在我面前还能这样镇定,说话有理有据,你小子胆子可不小!我赵振天确实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小人,杀鸡取卵的蠢事我也不会去做,不过既然我能在清河镇这一亩三分地上占据一个席位自然也不是能被人随便糊弄的,如果你说的两件事情超过了我的容忍范围,到时候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你的那个六十张默和牌的玩法可就得免费送给我了!”
“我自然不是那种得寸进尺不知好歹之人,要不然也不会大费周章想方设法的见您了,我所求的两件事情对赵老板您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小事一桩而已,绝对不会让您为难!”
“你既然这样说了,那我就姑且听听你说的两件事,看我能不能够帮你。”
“听闻赵老板和清河镇的邱师爷有旧交,所以我想请赵老板帮忙引荐一二。”
“你要是想见邱师爷,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直接上门拜访便可,我想邱师爷也不会不见你。”
“赵老板有所不知,我并不只是想见邱师爷一面,还有一些事情想托邱师爷帮忙并且还要打听点其他消息,邱师爷公务繁忙,我一个乡下小子人微言轻哪敢冒然上门打扰,正好听说您这里有门路所以就来麻烦您了,希望您别和我计较。”
“这么说来你所托之事并不简单,虽然我确实与邱师爷有点交情,但我可不敢保证你所求之事他会答应帮你。”
“赵老板尽管放心,我只是打听户籍落户的相关事宜,这一向都是邱师爷在管,也并非什么大事,您只要安排我和邱师爷见上一面即可,至于事情最终能不能成就随缘吧!无论事情成功与否我都会把新玩法告知于您,这一点请您不用担心。”
“如果只是安排你们见面倒也不是什么难事,这件事我答应了,你说说你的另外一件事吧!”
“这另一件事对您来说更是简单,我想向赵老板借几个鸿升赌坊的伙计,最好是面相凶狠头脑灵活些的。”
“就这么简单?”
看到王家和微笑点头,赵振天心里更加疑惑了,如果就只是这两件事的话对自己来说确实是小事一桩,与新的玩法相比那真是和天上掉馅饼没什么两样了。
但正是因为事情如此简单,赵振天心里也更是没底,“你借这些人干嘛?”
王家和心知赵振天为人谨慎做事自有一套规则,若不解释清楚的话恐怕不会轻易相信自己,只能微微一叹。
“实不相瞒,我近来烦事缠身,现如今我在官府文案里恐怕已是个死人了,前段时间我被家人相逼如今落了个无家可归的下场,那些是我的至亲,我也不能不孝而闹到官府但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而任人宰割,就私下里想着能够单独立户,所以这才想要借着您的门路托邱师爷帮忙重新落户。”
王家和顿了顿接着道,“我又怕家里人不依不饶,所以就想借着贵坊的威名震慑一二,向赵老板借的人也并非是要让他们做欺压良民的事,只是配合我演一场戏而已,我也是个奉公守法的良民不会给您添麻烦的,这点还请赵老板放心!”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对你的事情有些好奇,既然我们之间有所交易,你可方便与我细说?”
王家和心想,话已经说到这里了其他的也并非什么紧要之事,告诉赵振天的话也没什么影响。
更何况通过自己的观察,赵振天虽然在某些方面有些强势,并且具有商人都有的以利为先的思想,但是并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小人,行事有章有法为人灵敏谨慎,总体来说是个值得一交的人物。
“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不过既然您问了我也就不再隐瞒,常言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从小我的身体就不太好不得祖父祖母的喜爱,再有大伯家聪明机灵的龙凤胎哥哥和姐姐相比更是低到泥土里去了,加上自家还有一个健康活泼的亲哥哥,所以也不怎么得爹娘的看重。”
王家和装作一副回忆往事的样子,“前段时间和大伯二伯家的哥哥姐姐们玩闹被推到了河里,幸好我对裘水略懂一二便自己爬上了岸,尽管如此回家后也发起了高烧,祖父祖母说家里没有银钱只让我自己挨着,后来的几天里一直都是迷迷糊糊的,似睡似醒间听见家人说要把我扔掉,我想为自己求情无奈力不从心,等再有意识的时候就在山上了!”
说到这里声音已是有些哽咽,“那时候大雪封山求救无门差点冻死在山里,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无意间找到了一个山洞,里面有些衣物和吃食,看着像是以前山里的猎户留下来的,我厚颜不告而取这才活了下来,这一次我从鬼门关前踏过,睁眼后感觉大梦初醒,以前十二年的生活竟像是做梦一般。”
赵振天听完后心里也是唏嘘不已,没想到还有这般缘由,这王家和有这等家人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对于他想单独立户的事情也十分理解。
“也难为你小小年纪就经历这么多的苦难,我也不亏待你,你所说的两件事我答应了,另外再给你五百两银钱以便你以后生活所用。”
王家和没想到赵振天还会另给银钱,赶忙拒绝道,“这可不行,刚才说好了只要赵老板帮我这两件事就行,我可不能出尔反尔不守信用!”
看见王家和面对银钱的诱惑不为所动,眼神清明没有丝毫贪婪之意,本来只是试探他的赵振天心中对他的评价更高了一层。
“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就称呼我一声赵大哥吧!这五百两就当我送给你的,不在交易之内,你要是认我这个朋友就不要再推脱了!”
王家和见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也就不再说拒绝的话,托周伯在一旁记录,直接把默和牌一百二十张的玩法以及叶子牌、麻将、掼蛋的玩法说了出来。
赵振天越听心里越满意,这些玩法一旦运作得当赚的可不是区区几百两了,更何况在某些方面得到的利益可不是银钱能买到的。
如此看来这小子不仅处事圆滑脑子也聪明,若是以后加深双方的交情说不定能得到更多的好处!
第11章 相聚太和楼
赵振天拿着手里的几张纸,看着上面所写的新玩法,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把账本和这几张纸放到内间的暗格后,看着眼前的小友心中越发的感到满意,既然对方已经告知了新玩法,自己自然也要信守承诺把所托之事办好。
“既然王老弟这么爽快,我也不耽误你要办的事,择日不如撞日,正好差不多是吃午饭的时间了,就趁着这个机会把邱师爷约来,帮你把第一件事办了如何?”
王家和当然乐意把事情尽快解决,“我的事情宜早不宜迟,既然赵大哥如此照顾小弟,小弟就愧领您的好意了!”
赵振天既然决定要加深双方的情分,当然不会出尔反尔,直接吩咐伙计取了五百两交给王家和以后,又让那伙计去邱师爷的府上报信,约邱师爷到太和楼一聚。
看到伙计脚步飞快的下楼后,赵振天招呼王家和与周伯,“我们先去太和楼定个位置顺便看看最近有没有什么新出的菜色,在那里边聊边等如何?”
周伯听闻此言,心知自己跟去并不合适于是婉言拒绝道,“东家,一楼的坐庄还要人看着,再说您和王小友是有要事去办,我就不跟着掺和了。”
得到赵振天的同意后这才和王家和招呼了一声便下了楼,王家和看周伯如此行事不禁感叹,不愧是赵振天的心腹,待人接物自有一套章法。
赵振天是太和楼的常客所以有惯用的包间,吩咐一个伙计在楼下等邱师爷后就直接带着王家和跟着店小二上了二楼,点完菜后吩咐小二等会上菜就打发他出去了。
“刚才进门的时候,我看那店小二奇怪的看了王老弟你一眼,这里可有什么说法?”
“说来惭愧,自山里醒来后一直挣扎着生存,身上又无银钱傍身,于是就尝试着做了几个陷阱运气还不错打到了些猎物,听说这太和楼是清河镇最有名的酒楼就试着到这里贩卖野物,还要多亏那小二哥的热心帮助为我引荐了酒楼的李管事,这才得了些银钱。”
“哦?还有这般缘由?看来王老弟深藏不露啊,既会听骰辩音又能打猎,恕我冒昧的问一句,既然你会这么多的东西,又怎么会落得个无家可归的结果呢?”
“唉!我以前只是去山上挖过野菜打过柴,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我也不会想着去做陷阱打猎了,当时就觉得死马当活马医,处境再坏也坏不到哪去了,幸好天无绝人之路让我得了点猎物这才有了生存的希望。”
王家和张口就是一大串理由,“至于听骰辩音这个能力以前我是不敢表露出来的,毕竟这也是与赌博有关,我家大伯是个读书人,祖父祖母一向以大伯为荣,若是他们得知我去赌博,肯定会认为我不学无术对王家名声有碍,要是耽误了大伯的前程我更是万死也难赎罪了!”
赵振天听后心知王家和并没有把话说全,但也没必要追根问底,他结交的是王家和这个人,以前的那些事知不知道也无所谓,有此一问纯粹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已。
就这样两人一边闲聊一边等人,又过了大约三盏茶的时间才看到伙计领着邱师爷前来。
赵振天带着王家和赶忙上前迎接,“邱大哥百忙之中能够抽空前来,小弟不胜感激!”
邱师爷摆摆手笑道,“赵老弟你可别再打趣我了,我们之间哪里要说这些客套话,再说有你相请我就是再忙也得要来啊!”
赵振天把邱师爷迎进门后吩咐店小二上菜,等到菜上完后又让先前领人过来的伙计守在门口,这才坐下来,“邱大哥,实不相瞒!小弟这次相邀是受人所托。”
“我刚才在路上也是纳闷呢!怎么赵老弟今日就突然约我吃饭呢,原来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啊!看来想见我的就是你身边的这个少年了?还不介绍一下?”
“这是王家和,我刚刚交到的小友,你别看他年纪不大本事可不小,先前还让周伯吃了暗亏呢!后来我俩越聊越投缘就交上了朋友,也可以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得知他有些困难要找邱大哥帮忙就做了这个中间人,这才冒昧上门相邀。”
王家和对着邱师爷行了个礼,“晚辈王家和,今日得赵大哥的热心帮助有幸见邱师爷一面,心中倍感荣幸!”
“既然你是赵老弟介绍来的,你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能帮的我自然会尽量帮你。”
“晚辈是清河湾王家村人,不幸遭难迫不得已才求见邱师爷,想要向您打听点消息。”
“王家村王家和?我说怎么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呢!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赵振天闻言在一旁道,“邱大哥你知道王老弟这个人?可是有什么缘由?”
“大约十天前王家村的里正到我这里办了一张死亡文书,上面写的人名就是王家和,本来我也就是随便看了看,要不是最近就只办了那一张死亡文书,我也不会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果然不出王老弟所言,他们真的办了死亡文书啊!”
看到邱师爷脸上的疑惑,赵振天把先前王家和所说的经历告诉了邱师爷,末了还感慨道,“我本以为王老弟的家人至少要上山查看他是否真的亡故后才会让里正帮忙办死亡文书,没料到他们连看都不看就把事情给办了。”
“没想到一张普通的死亡文书还有这些事情牵扯在里面,真是让人惊讶!”
邱师爷不禁感慨,又对王家和问道,“如今你来找我,心里可有什么打算?”
王家和并没有介意赵振天把自己的经历贸然告诉邱师爷,反而觉得由赵振天来说达到的效果更好。
也没有什么家丑不可外扬的想法,如果这些经历能让邱师爷心生一点点的同情,那么也就更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再说等以后摆脱了那个极品的王家,那么这些事情只会让别人对自己心生怜悯,反而会对王家有所影响。
第12章 三选一
“晚辈想要打听一下有关落户的事情,毕竟一个没有户籍的人想做什么事都要被制肘。”
“确实如此,在大周境内即使是逃犯也是有专门的户籍名册的,除非偏僻不出世的山林之人才可能不去落户,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人没死却已经办了死亡文书的乌龙事件,你若只是简单地重新落户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回去后我就可以帮你办好,但我寻思着你应该不只是简单的重新办理落户事宜吧?”
“邱师爷英明!晚辈遭此大难,这次侥幸死里逃生,若是回到原来的家里深怕再次发生类似的事情,到时候不知道还能不能有这次的好运,所以晚辈想着最好能够单独立户,不知邱师爷能不能给些建议。”
“若是单独立户的话,你想立在哪个地方?”
“晚辈还是想立在王家村里,毕竟那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我的宗族亲人都在那里,我也不愿去过那种背井离乡漂泊无依的生活。”
王家和也很无奈,在这个年代宗族关系是最主要的社会关系,联系着一个人的生、养、病、死,生前的婚姻嫁娶择业谋生,身后的祭葬承嗣等人生基本问题与宗族紧密相连,而且宗族大多具有排外性,外来人想要在非本家宗族里立足是十分不容易的。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原身的亲娘张翠兰当初嫁给王于兴最大的原因就是想要在王家村生活,后来在家里没有发言权或多或少都与她没有娘家和宗族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