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不想”终究是又理由的,是不想连累曾经想嫁的人季一峰,还是,讨厌他的有目的而来?
秦敏转身往屋内走去,要进门了,才回头朝顾北月看来,她说,“秦家的事结了,顾太傅,你可以回去了。我明日就走,你忙,我就不打扰了。”
秦敏的表情,比他还要平静;秦敏的语气,比他还要平淡。就连她关门的动作都那么轻,仿佛这对于她来说,不过是一件在寻常不过的事情了。
门,关上了。
顾北月还站着,看着,下意识地伸手,拧了拧发紧发疼的眉头,最后还捋了一把脸。
他一转身,刹那间而已,人就消失不见了。
这一夜,沈副院在医学院里到处找顾北月,怎么都找不到人。而秦敏坐在窗边,也始终都见不到顾北月的身影。
没有人知道,他这一夜去了哪里。
夜里,秦敏替秦洁处理了脸上的伤口,虽然处理好了,但是,留下伤疤的难免的。
秦洁完全不知道秦敏想干什么,吓得都不敢出声。
天亮之后,秦敏淡淡对她说,“此事,到此为止。不想连累季家,你最好闭紧嘴边!至于你脸上的伤,自己找说辞去!”
秦洁原本都点头了,可是,认真一想却忍不住问,“秦敏,我,我凭什么相信你?院长大人他……他能放过这次机会?”
秦敏笑得特灿烂,她说,“院长大人惧内,都听我的!”
秦洁更迷茫了,看着秦敏的笑,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竟有种悲凉的感觉,觉得秦敏这笑虽灿烂,却不好看。
“秦敏,我信你一回!”秦洁说完,便逃一般的离开了。
人走之后,秦敏转头朝一直杵在一旁的芍药看去,淡淡说,“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好了。”芍药低着头,都快哭了。
“马车呢?”秦敏又问。
“在密道口等着了。”芍药如实回答。
“那杵着作甚?走吧?”
秦敏亲自启动床榻上的机关,打开了密道。芍药追过来,哽咽不已。
“小姐,你别跟姑爷置气好不好?姑爷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小姐,姑爷就那臭脾气。他心里有你的,要不也不会来了。他手下那么多人,随便派来一个,也能护咱们呀!”
“小姐,你就让一让姑爷吧。”
“小姐,你不在姑爷身旁,万一姑爷病了怎么办?谁督促姑爷泡药浴呀?”
……
“你走不走?”秦敏蹙眉问道。
芍药吸了吸鼻子,眼眶真就红了一圈,“小姐,你不要姑爷了呀?”
秦敏没说话,背着包袱,提着灯笼一步一步走入密道。芍药还能怎么样?她只能拎上行李,追下去。
主仆两都下去之后,秦敏边启动了机关,封死了密道,她知道,自己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秦家那些争斗,她本就没想管,在过不了多久,等变革开始,秦家里也没什么好争的了。
她安安静静地沿着密道往前走,谁知道,当她快到出口的时候,却远远看到一个人靠坐在出口墙边,似乎睡着了。
她戛然止步,惊了。
芍药更惊,脱口而出,“姑爷!”
顾北月醒过来,见到秦敏她们似乎也有些意外,他站了起来,拂去衣上的灰尘。
秦敏忽然就箭步冲过去,冲到他面前。
她明明非常激动,可是,到了他面前,看着他,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全化成了一句话,“你……怎么在这儿?”
“我……”
顾北月竟没有称呼她,这亦是第一次。没有称呼她秦大小姐,也没有叫她的名字。
“我,来送你。”他说完,微微笑了下。
秦敏分明怔了一下,可是,她偏偏很快就跟这他微微笑了起来,“那多谢了。”
他真的送她,一路出了密道,其实还不到十步的距离。
马车就在外头等着,她不再需要劳烦他了,自己踩着石头登上马车。
她坐在车里,从窗里看出来,还是微笑着,“记得勤泡药浴。”
他安静地点头。
谁知道,她竟然还没说完,她接着说,“否则,我会把那张药方呈到云宁城那两位主子手里去。”
她说完,毫不犹豫地放下车帘,对车夫说,“启程!”
马车缓缓行驶而去,芍药在车里忍不住哭了起来。她已经分不清楚是小姐不要姑爷了,还是姑爷不要小姐了。秦敏靠着在窗边,闭着眼睛。
没有人回头,没有人知道顾北月是还站在原地,还是也转身离开了。
秦敏南下去宁州城,顾北月总能给她寻到离开的理由,而除了秦家之外,也很少人会关注秦敏的去向。
顾北月回到医城的第二日,便启动了计划多年的变革。
虽然已经控制住秦任两家,和两大阵营里不少大家族,但是,仍旧有不少反对的声音。不仅仅医城里有反对的声音,其实朝廷中、民间一样反对的声音,医城的不少大家族同外头的人,并非没有利益牵连。
顾北月一改一贯的温和作风,竟采取了高压铁血的政策,甚至有不少手段都可以成为阴险,就连沈副院都被他吓了一跳。
例如对付医城里的针灸世家,古家。顾北月没有给古家主任何犹豫的时间,直接摆出古家族人在过去三年里的种种丑事,包括误诊致死,抬高诊金之事。
例如,对付医城里的药浴世家,岳家。顾北月丢过去一份厚厚的账本,上头记录的全都是岳家和药城李家的往来账目,几乎每一页账目都有猫腻,顾北月全亲自给标出来了。
例如,对付医城里的推拿世家,张家。顾北月拿张家夫人出轨之事,威胁了张家主,要张家主支持变革,否则就让整个医城都知道他戴了绿帽子。张家主气得吐血,却又无可奈何。
至于季家,一样不能幸免。顾北月没有利用秦洁的事情,却还是找到了季家其他把柄。这件事,他并没有跟秦敏多言,秦敏也没有过问。
所有人都以为医学院的变革是顾北月要讨好龙非夜。然而,龙非夜并非坐享其成。顾北月发动变革的第五天,龙非夜毫无预兆地出手,把朝廷中通医城各大家族有暗中往来,勾结的大臣都揪出来!手段比顾北月来得更加直接,甚至残忍!
他们用了半年的时间,终于将医城的种种特权收归朝廷。
顾北月变革了医城,龙非夜则在韩芸汐的辅佐之下,变革了根深蒂固的医药制度……
第1319章 北月番外:月在他在
原本,太医院是只服务于皇族、贵族和官员,太医院里的大夫不仅仅是大夫,还是医官。如今,龙非夜保留了太医院,另设了医司,专门执掌大秦的医疗。
医司高于太医院,为大秦最高的医疗机构,掌管各地医学堂的开设,医馆的开设,以及医师资格的评定,包括太医院医馆的选拔和任命。
医司面临的最大的问题是大夫资源的短缺,因此医司建立之后,最关键的便是开设医学堂,放低入学的门槛。要知道,学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首先得支付得起昂贵的学费,其实得有门路拜得名师。
在韩芸汐再三的劝谏之下,龙非夜和顾北月商量之后,抗住了财务上的压力,放低的医学堂的门槛。
在广开医学堂的同时,顾北月还亲自做了一件大事,他亲自走遍大秦每一个城郡县镇,把大秦境内中等级别以上的医馆都摸了个底之后,曾设了无数医馆。同时,每一个大郡都设了一个大医堂,派驻了四品大医师以上的大夫,只接收重疾和疑难杂症,无论贫富,诊金都只收十两银子。
顾北月花了整整三年的时间,才结束大秦的医疗变革,而保证这场变革成功的一点,便是国库给了及大的支持,但凡三品以上医者,借由朝廷养着。这个主意自然是韩芸汐给出的,为此,龙非夜又多了一份极重的财政压力。
医永远离不开药,老百姓若寻得到医,看得起大夫,却寻不到药,买不起药,那一切都是白搭。
龙非夜和顾北月发起医疗变革,韩芸汐挺着大肚子和沐灵儿在药城发起了药学界的变革,不同于医城变革的难度,药城变革的难度非常小,毕竟药城那些大家族早就掌控在韩芸汐手里,而且药王老人也是韩芸汐的人。韩芸汐和沐灵儿把更多的时间放在药监司的建立上。
沐灵儿一直以为药监监督的重头戏应该是药物的真假和治疗,可谁知道,韩芸汐却说,药监的第一重任,便是监管药材的价格。韩芸汐通过药司撂了狠话,在朝廷给予种种补贴的情况下,如果还有人敢定高价,敢囤货居其,敢不种植廉价药物只种植珍贵药材,她绝对不会客气。
无论韩芸汐以皇后的身份撂下这话,还是以她在药城的权势撂下这话,那都是能让有心之人颤抖的。
顾北月离开医城,组建起医司之后便开始东奔西走的日子;龙非夜坐着云宁,扛着财务上的压力和不少大臣的反对;韩芸汐则在医药变革的半年之后,在云宁行宫里,为龙非夜生下了一位公主。接生的还是任四小姐,顾北月在外忙碌,并没有在云宁。医城各品级的大夫要么入了医司和太医院,要么就分散到各地去。任四小姐离开了人家,成了太医院的太医。
不得不提的是公主诞生的那天清晨,云宁宫里出现了一场波澜壮阔的奇景。成千上万的飞鸟聚集在云宁宫上空,盘旋徘徊,久久不肯离去。
远远望去,好似百鸟朝凤之景。
不仅仅宫里的人,整个云宁的老百姓都目睹了这一奇观,就连龙非夜都被震撼到了。直到产房里传出婴孩的啼哭,群鸟才渐渐散去。此时正是冬初,北方群燕南迁正好抵达云空中部,所以百鸟之中属燕子居多。更最神奇的是,燕子里还以家燕居多。要知道,家燕有怪癖,家燕南迁总会在夜晚,如影而过,无声无息,谁都看不到,鲜少会在白天成群出现。
没有人能解释这一奇景,但是,谁都知道这是吉祥之兆,都知道这位公主绝非一般。
也正是因为这一奇怪,龙非夜索性赐名小公主“燕”字,名为轩辕燕。
龙非夜喜得女,竟比得到儿子还开心。他在当日就大赦天下,免除所有死罪。天知道他有多喜欢这位小公主,竟以国名为封号,册封小公主为“大秦公主”。
不似睿儿打娘胎里就害怕龙非夜,这位小公主跟龙非夜可亲了。不管吓哭的,饿哭的,还是为别的事哭,只要龙非夜一抱她,她立马就安静下来。甚至,有些时候韩芸汐和赵嬷嬷,以及一众奶娘,婢女都哄睡不了,一到龙非夜手里,哄几声她就甜甜地睡着了。
睿儿都不介意,他非常乐意让着妹妹,反倒是韩芸汐,都不知道喝下了多少酸辣汤。
韩芸汐产女,验证了秦敏当初的判断。韩芸汐赌输了,可是输得心甘情愿。
其实,她早就给让龙非夜给顾北月放过好几次假了,只可惜,顾北月都拒绝了,只说忙完了就休息。而又恰逢医疗变革,顾北月忙着东西奔走,真真无暇休假。
韩芸汐还在月子里就给秦敏写了信,答应等医学变革结束之后,一定想办法给顾北月放长假,让顾北月到宁州去陪她和小影子。
无奈,医学变革一开启就持续了整整三年半,顾北月才闲下来。
秦敏离开医城之后,再也没有过问过医城的事,也没有过问过顾北月的任何事情。但是,有一件事,她一直都管着。
每个月她都给顾北月寄出药包泡药浴,在要求顾北月给她寄回药浴汤水的药渣。也不知道她在药包里下了什么手脚,她可以以药渣来判断顾北月是否真的浸泡过。每个月的月初和月末,她都给顾北月寄药包,顾北月倒没有拒绝,照着她说的去做。如此一来,相当于秦敏每个月都监督顾北月泡了两次药浴,也因此,她一直都知晓顾北月的影踪。
一开始,顾北月只是回寄药渣,而秦敏开始在寄出的药包里放了信函,写一些小影子成长的趣事,顾北月开始给她回信。聊的,除了小影子,并无其他。
知道有一日,顾北月在秦敏的信函里看到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迹,他竟开心得笑出声来,心情大好了好几日。那一行字迹是小影子写的,他知道秦敏开始交小影子写字了。
再后来,秦敏在信里问了顾北月一件事,她说,“顾太傅,既是做戏,何妨多骗一个孩子?”
这句话看的顾北月锁眉,就像在秦家的那一夜,他紧紧锁着眉头,半天都没松开。
当初,包养小影子何尝不是想当亲生的孩子疼爱。只是,秦敏露了陷,小影子只能成为养子。
他和秦敏骗了那么多人,多骗一个孩子,又何妨?小影子已为养子,若再知晓自己的养父养母并非真夫妻,那该多难过?
翌日,顾北月便回了信,他说,“好,骗他一辈子。我顾北月此生,就他一子。”收到回信后,秦敏开心地笑了,可是笑着笑着眼眶就全红了,红得芍药都吓着了。
“小姐,你别这样!你要哭就哭出来!你别吓唬奴婢呀!”
“小姐,你哭吧!你哭出来吧!奴婢出去就是,奴婢不会说出去的!你哭吧!”
秦敏终究没有哭,她笑着说,“当娘了的人是不能随便哭的,我给影子做吃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