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袭秋香色襦裙,挽着新妇的发鬓,雅致大方,正从账房里走出来,史轩拉着她,去见了史箫容。
“……”两个人对视上后,史箫容看到她脸颊起了红晕,偏过头,似乎不想跟自己对视。史箫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睛,然后又看向史轩,看来自己没有想错,这确实就是自己大嫂了。
“静霜,你们大概有很多话要谈吧……”史轩知道自己杵在这里不方便,便提前走了。
许静霜点点头,等他走了,才朝史箫容盈盈一拜,“见过太后娘娘。您终于醒了,陛下那些天真是被您吓坏了。”
史箫容只觉得这个世界已经变得自己都快不认识了。
“贤妃你怎么……”她的话刚说一半,就被许静霜阻拦了,她摇摇头,“太后娘娘,这里已经没有什么贤妃了,只有许静霜,将军夫人,我已经发过誓,今生再也不踏足宫廷一步,皇帝也已经准许。”
“连这个,他都同意?!”史箫容满眼不可置信,贤妃好歹也是一代皇妃啊!温玄简的大度,真是让她有了刮目相看的感觉。
许静霜微微一笑,“我跟皇帝只是名义上的夫妻而已,当初雅贵妃让我去伺候陛下,我比陛下年长几岁,就像姐姐看着自己弟弟长大一样,虽然一开始也生过妄想,但相处久了,也知道我们并非彼此的良配,但身份已定,后悔也无用,我只能帮他打理后宫,能帮多少算多少吧,所以最后,皇帝能够同意放我出宫,让那个贤妃重病死在宫中,我心里真是感激不尽呢。”
她说完后,表情轻松恬淡,看来在将军府的生活确实比宫廷里来得让她舒适,史箫容怔怔地看着面前面色红润的女子,竟有心生羡慕的感觉。
“我跟你的兄长是真的喜欢彼此,虽然不求祝福,但也请太后娘娘接受我这个新的身份吧。”许静霜从袖子里摸出一把精致的羽扇,递给史箫容,“这是我这个作为嫂嫂的一点心意。”
史箫容接了过来,算是接受了她这个嫂嫂。
这时另外一个女子抱着一个孩子忽然进来,“瑜儿总是哭闹,大概是寻你了,姐姐。”她看到屋子里的情景,驻足,然后慌忙行礼。
许静霜熟练地抱过那个孩子,然后看向又一次惊住的史箫容,“太后娘娘,昭容她也跟我一起出宫了。”
那女子正是昭容,她站在许静霜身边,沉默不语。
即使在宫里,她们也是形影不离的,史箫容缓了缓心神,这三年时光果然是可以发生很多事情的。她看向那个刚刚会走路的小男孩,“这是……”
“这是灵儿的孩子,因为不知道生父是谁,所以给他取了名字,叫史瑜,这还是谢蝾大人给取的名字呢。太后娘娘要抱一抱他吗?”
史箫容站起来,走到这个孩子面前,细细看了看他的眉眼,真是个美丽异常的小男孩,长长的睫毛,雪白的肌肤,“好漂亮的孩子啊。”连她都忍不住说一句,她看到据说是自己儿子的小皇子的时候,都没有这样惊艳的感觉。
小皇子在宫廷里忽然打了个喷嚏。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对再相爱相杀一下就结束啦=^_^=
☆、谋杀皇帝
在场的其他两位女子也纷纷点头,当初第一眼看到的时候也被惊艳到了, 这么漂亮的孩子, 即使史轩不说,许静霜也打算从卫府把他抱回来养,卫府那两个大老爷们养了几天孩子, 已经被折腾得不行了。更何况,这也是史家的孩子,没有道理给卫斐云养,所以果断抱回来史府。许静霜笑着把那天的情形描述给了史箫容听。
那天连谢家的许清婉也带着自己儿子来了, 两家人聚在卫府里, 都想养这个孩子。而卫斐云一开始竟然不同意, 说这个孩子他要养,结果被他老爹一顿臭骂,卫斐云吃亏在自己没有成亲, 所以哪里来的夫人帮忙养孩子, 所以卫府就败下阵了。而许清婉是因为答应要给史箫容照顾好史姜灵的,结果没有办到, 那天又为了谢涟的事情闹得宫廷整夜不安的,所以想到这个一夜之间失去父母的孩子,便过来了,但史轩毕竟是这个孩子的祖伯父,所以史瑜便养在了史府。
史箫容听得云里雾里,因为无法把这三家关系联系起来,看起来似乎关系都不错。
从史府离开之后,史箫容整个人都觉得有些恍恍惚惚,自己终于鼓起了勇气要改变以前的生活,结果苏醒之后发现大家都其乐融融的,各自都找到了自己的生活方式,连自己一向觉得明争暗斗不断的后宫,她现在一看,空空荡荡,哪里有敌人,只剩下自己一个太后了。
独立高处,空怀满腔激愤,却失去了任何用武之地。
后宫现在清静得就像山中寺庙一样,史箫容倒觉得自己格格不入了。
她真的不知道这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有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回到宫廷里,皇帝已经在永宁宫等着她,现在他已经进出自如,也没人敢说了。偌大的宫廷,忽然间变成了他们两个人的家,温玄简自己倒是很满意这样的,不用担心哪个女人又和哪个女人吵架了,然后闹得乌烟瘴气的,闹到琉光殿里,也不用担心有人想害自己一双儿女了。唯一头疼的就是朝中大臣看不过去,一定要广纳秀女,不过谢蝾和卫斐云都站在皇帝这边,这两个人能说会道,可谓以一敌百,也省了不少的事情。
温玄简穿着便服,半靠在史箫容的芙蓉榻上,两个孩子正扒着他修长的双腿爬来爬去,或者坐在他膝盖上,手里攥着红丝线玩耍。
史箫容一踏进屋子里,看到的就是这一幕,灵锦给她端上热茶,因为芙蓉榻被人占了,她只能先坐在椅子上,看着温玄简起身,朝自己看过来。
等宫人布好饭菜,都退出去之后,温玄简把端儿抱到史箫容膝盖上,让她抱一抱女儿。
端儿很有眼色,一被放到母亲膝盖上,就紧紧扒拉着史箫容,也不管史箫容什么反应,反正就是拼命黏着她就行了。史箫容是花了几天时间才接受了自己有两个孩子的现实,心底虽有无法掩饰的亲近感,但少了熟悉感,所以一看到这两个孩子,自己都不知道该拿什么态度跟他们相处。
相比较之下,温玄简就显得熟练从容许多,他心底觉得对不起史箫容,所以对着她也是和颜悦色,不管她给自己什么脸色看,竟然连一点皇帝架子也没有。
史箫容感觉他就像另外一个人一样,同样生出了陌生感,不习惯这个皇帝。
所以温玄简不得不重新开始在史箫容面前树立贤夫的形象,等于一切都得重头而来。史箫容失忆这件事,唯一的好处就是让她忘记了前不久发生的不好事情。
虽然路漫漫其修远兮,但这样的情况对于温玄简是有利的,现在只剩下时间问题而已。
史箫容有个问题实在困惑许久,于是在心底里接受这两个孩子之后,终于有一天假装不经意间问了温玄简,“我是怎么生下这两个孩子的?”
“什么?”温玄简觉得这个问题问得莫名其妙,当然是生出来的,“哦,是芽雀接生的。”
芽雀还会接生孩子?史箫容有些吃惊自己当初竟然可以让芽雀近自己的身,明明自己都知道芽雀是听命皇帝的了。实在想不通这三年里的自己是怎么原谅这些人的,史箫容怎么想,都觉得自己不可能心甘情愿生下孩子吧!那真是想想都觉得恐怖的一件事情。
“那……我睡了多久才醒的?”
温玄简回忆了一下,然后说道:“大半年光景吧。”那时候都担心她不能醒过来生孩子了。
史箫容在心里默默地算了算时间,然后惊悚地发现孩子的年龄似乎不太对劲啊,这样推过去的话,岂不是在昏睡的时候就怀上孩子了?
她目光幽幽地看向有些心虚的皇帝,“原来如此,怪不得那时候我把这两个孩子生下来了。”
史箫容说得平淡,内心却翻涌不止,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生米已经煮成熟饭。
温玄简握住她的手,说道:“那时候你都已经原谅我了,真的,本来你抱着端儿从宫里逃出去了,打算跑到边疆找史轩的,但后来你担忧我的安危,以为卫斐云是敌国奸细,又从外面回来了,你说你这次入宫,就不打算再离开了。”
“真的吗?”史箫容满心怀疑,过去三年里自己竟然还喜欢上了他?!
“你现在想不起来,没关系,我们慢慢来,反正已经走过了这么多路,总会想起来的。”温玄简靠近她,帮她拆下了发鬓间的钗环。
史箫容见他动作熟练,看来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忽然问道:“你真的喜欢我?真奇怪,既然喜欢我,当初为何那样羞辱我?”
“那不算是羞辱吧。是你想多了。”温玄简将手里的钗环搁在了梳妆台上,转头看着她认真地说道。
“……”那不是吗?史箫容还要说些什么,他又继续说道:“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在这深宫中相依为命了,还有两个孩子,这就是简单的一个家,你不喜欢吗?”
“可你毕竟是皇帝,怎么可能。”
温玄简叹了一口气,“身为皇帝,确实有很多身不由己的时候。不过,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明白什么?”
温玄简深深地看着她,然后俯身,低声说道:“答应我一件事,你就会明白了。”
他当时没有说,史箫容心里却是一跳,因为他一把抱起了她。
应该拒绝的,史箫容心里这样想,但是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抬眸凝视着面前的男人,问道:“听说小皇子原先不叫这个名字。”
她醒来之后,知道小公主已经被封为端长公主,而小皇子只有一个名字,却是叫了温念箫。
温玄简告诉她这个名字的时候,眼神温柔,竟然直接取了意味如此明显的名字,史箫容觉得他真是太大胆直白了。
“因为你迟迟不醒,听说改名字可以带来好运,就给平儿改了这个名字,果然没有多久,你就醒了,看来还是有用的。”温玄简低声说道,已经把她抱到了床榻上。
史箫容这次竟然没有拒绝与他同床共枕,甚至伸出了手主动抱住了他的后背,温玄简以为她终于被自己真心打动了,一时激动,简直有些忘乎所以。
……
三个月后。
史箫容深呼一口气,从浴池里出水,岸边搁着素色的贴身衣物。她一想起接下来的计划,心底就在颤抖,可是,已经准备了三个月,时机都已经成熟。这些日子以来她跟他相处起来竟真的跟夫妻一般,或许是真的恩爱两不疑的模样吧,她心底里却始终怀着一股怨气,好像被他征服成功的猎物一样,才不呢,她想,她才没有被他征服,更没有坠入他的温柔乡里。
她依旧是三年前的自己,这三年不管发生了什么,跟自己都无关。
她一边想着,一边光着一双脚,披着单薄的衣裙,沿着青石板路走向了屋子。屋子里燃着烛灯,所有宫人都已经被屏退,因此静悄悄的。她越过纱帘,蹲下来,看着快要燃烧殆尽的蜡烛,轻轻地吹了一口气,把它吹灭了。
屋子里迅速陷入寂静之中,在淡红床帘后面隐约传来浅浅的呼吸声。
史箫容撩起床帘,看到温玄简已经半躺在床榻上,一双乌沉沉的眼睛正凝视着她。她解开长发,然后坐在他面前,缓缓地褪下衣物。
雪白的肌肤一点点落入他火热的指尖里,透明的指尖所过之处,就留下浅浅的红痕。
史箫容垂眸,看着他的胸膛,慢慢地伏下,直到与他完全契合……
昏暗寂静的屋子显得床榻上的声响特别引人遐想,红纱帐宛如湖面被激起的涟漪,一圈圈地泛着,翻出浅浅的痕纹,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从帘帐里伸出来,骨节分明,青筋微微鼓起,正紧紧抓着床沿,在被褥下印下一个深深的手印。
满头青丝缠绕在一起,已经分不清是谁的了,相互夹杂着,缠绕着,沿着纤细的腰身往下滑,几乎要缠绕住紧绷的双腿,空气里弥漫着香料熏发的气味,浸透了满床的纱帘。
史箫容睁开一只眼睛,伸手,抚摸着他沁着微汗的额头,然后慢慢地往下滑,摸到了他的脖颈,轻轻地抚摸着,手指一勾,勾住了一缕长发,是他的长发。
“容……”温玄简低低逸出一个字,然后就没有再说下去了,因为那缕长发勾在史箫容纤细的手指里,现在,那只手正在一点点地绕着他的脖颈。
他深深地看着面前的人,把自己正在做的做到了最后一步,在极致到达之时,那缕长发深深地勒进了他的脖颈……
直到闭上眼睛之前,他都在深深地凝视着她,眼眸深处掠过一抹危险的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