鸨母立刻迎了上来,“稀客啊稀客,今日吹的什么风,居然把两位公子又给吹来了。多日不见,两位公子看上去更加俊俏了呢。”
“是啊,可让奴家给惦记坏了。”一位浓妆艳抹的姑娘边说边往谢初今身上凑,手里的丝帕往谢初今脸上一甩,“今儿公子可要点奴家啊,不然奴家可伤心了。”
谢初今被帕子上的浓香熏得打了个喷嚏,烦躁道:“走走走!”
谢成韫对鸨母道:“妈妈,我要找筱筱姑娘。”
鸨母面有难色道:“真不凑巧,筱筱被人给包啦。我替公子另外安排几个姑娘可好,包二位满意。”
谢成韫一听,心中有数,笑道:“无妨,筱筱的客人是我的朋友,我上去找她便是。”
鸨母有些失望,“那好,公子若有何需要尽管吩咐便是。”
谢成韫领着谢初今上楼,身后传来甩帕子姑娘的怨念声:“哼,也不知那筱筱用的什么本事,把这些如花似玉的公子迷得团团转,还玩儿起了三飞,她吃得消么!”
“谢成韫,什么是三飞?”
“……”谢成韫扶额。
走到筱筱房门口,敲了敲门,“筱筱姑娘?”
“公子请回,筱筱今日不便接客。”筱筱道。
“我是傅冲。”
很快,房门打开了一条缝儿,露出筱筱的半张脸,筱筱转头对房内道:“来的是两位公子。”
“无妨,让他们进来罢。”房内传来唐楼的声音。
筱筱将门打开,“公子请进。”
谢成韫和谢初今走了进去。
唐楼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长袍,懒懒地斜靠在榻上。榻几上摆着一个棋盘,两只棋盅,一坛酒。棋盘之中已布满棋子,看样子是在和自己下棋。
榻旁站了一个清秀的小厮,谢成韫一眼认出这小厮正是女扮男装的青竹。
谢初今瞥了一眼唐楼,与谢成韫开始了眼神交流。
“谢成韫,你看上这人什么?”
“美貌。”
“肤浅。”
谢初今继续和谢成韫挤眉弄眼。
“对着这张脸能让你多吃一口饭?”
“不能,但是对着别的脸我连一口都不想吃。”
“他贪杯!”
“这叫风雅。”
“他逛青楼!”
“你也逛了,还逛两回。”
“……”
筱筱招呼道:“两位公子请坐。”
谢初今怒其不争地瞪了一眼谢成韫,走到唐楼面前,“在下谢初今,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姓唐,名楼。”唐楼的眼神轻飘飘扫过谢初今。
“贵庚?家住何方?可曾婚配?”谢初今直剌剌地问道。
“咳咳咳……”谢成韫嘴角一抽,一把将沉浸在操碎了心的娘家人一角中的谢初今按在凳子上。
筱筱给两人斟了茶。
谢初今边喝着茶边仔细打量唐楼,只觉得此人有些眼熟。当日在大山剑会,由于离得远又没有注意,并未发现。今日一看,似乎与他认识的某个人长得很像,但一时半会儿却想不起来像谁。
他火辣辣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唐楼,惹恼了站在一旁的青竹,“喂,看什么看!”
“我又没看你!就你这样的,倒贴小爷也不要看!”
“你!”青竹气得跺脚,对唐楼道,“公子,少宫主说得没错,这蜀中果然不是个正经地儿!”
唐楼问:“她又跟你胡说八道了些什么?”
“少宫主说,曹魏好人_妻,东吴爱稚女,蜀中断袖飞!”
“噗——”
“噗——”
“噗——”
除了筱筱,三人全喷了。
谢初今擦了擦嘴角,忽然一拍腿,指着唐楼道:“我知道你像谁了!你像唐肃!”越看越觉得两人相像,灵光一现,“别告诉我你是唐肃失散多年的兄弟!”
谢成韫有些后悔带谢初今出门了。
唐楼笑了笑,不置可否。
不能任由谢初今再这么信马由缰下去了,谢成韫果断进入正题,对唐楼道:“这两日,关于苏姑娘的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想必公子早就知道,不用我多说了。”
唐楼道:“是,在下已经听说了。”
谢成韫道:“公子有何打算?我所知道的是,他们已经布下天罗地网,等着将前去营救之人一网打尽。”
唐楼看了青竹一眼,青竹会意,与筱筱一同走了出去。
剩下三人在房中商议救人之策……
天边露出曙光,几片橙色的朝霞稀稀疏疏地分布在天空。笙歌彻夜的燕春楼归于宁静,守在门外的青竹和筱筱各自打了一个哈欠。
门开了,谢成韫和谢初今从房中走出,筱筱将他们送走后,回到房中。
唐楼正在雕花大床前宽衣,准备歇下。青竹边收拾榻上的东西,边对唐楼道:“公子真的打算与这两人联手?信不信得过都不知道呢!”
唐楼道:“我自有分寸。”
青竹将榻上的东西收走,把被子铺展开来,对筱筱笑道:“筱筱姑娘快来歇会儿罢,一晚上没合眼了。又要委屈筱筱姑娘和我挤一张榻了。”
筱筱温婉地笑了笑,道:“不打紧,公子付奴家百金,奴家睡几天榻又有何妨。”正要上榻,想起散财童子谢成韫,对青竹笑道,“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像唐公子这样慷慨的人物,果然结识的也都是一些出手大方的好友。”
青竹道:“听筱筱姑娘的意思,难道还见过我家公子的好友?”
“前面走的二位不是吗?”
“他们?他们算哪门子的好友!才认识没两天而已!”
“奴家看那位八字须的公子似是唐公子的旧识呢,那日见到唐公子的笔迹一眼就认出来了。”
“哪一日?”唐楼躺在床上,闭眼问道。
“就是公子第一回来找筱筱还给筱筱改了名字的那一日,那位八字须的公子见到公子的笔墨显得很激动,抓住筱筱的手问了一连串问题。”
“她问的什么?”
筱筱想了想,道:“他问奴家,公子人何在,走了多久,从何而来,去往何方。得知公子已经离开,他竟像疯了一般追了出去。”
唐楼一下睁开双眸,眸光在夜色中流转,幽深而炯邃。
第25章 (二十五)
苏愫酥被抓当日,恭州唐家。
唐肃站在一座再寻常不过的假山前,伸出手,转动假山上一块突起的岩石。只听得轰然一声,假山露出一道仅够一人出入的洞口。他走了进去,随手取下挂在洞壁上的一盏油灯,沿着石阶拾级而下,约摸下了数十级台阶之后,经过一条蜿蜒曲折机关重重的通道,来到一间潮湿阴冷的石室。
石室内关着一个姑娘,手脚均被铁链锁住,耷拉着头。
唐肃将油灯放到石室壁上的灯槽内,走到那姑娘面前,负手而立,冷声道:“地牢的滋味如何?”
姑娘微微动了动,牵动手脚上的铁链,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她费力地抬起头,曾经千娇百媚的面庞变得苍白憔悴,一双本来顾盼生辉的眸子中看不见半点神_韵,正是在大山剑会上被唐肃抓住的苏愫酥。
朦朦胧胧中,见到眼前的人,苏愫酥无神的双眸流出希冀的星辉,他终于还是来了,赶来救她了。他还是那么好看,眉目如画,不管何时身处何地,总是那样夺目,令她从小自惭形秽。
他面上总是带着笑意,他的眼睛里装着柳媚桃夭的春季,他对所有的女子温柔有礼。
但,她不想成为那些女子中的一个,她想看到他眼中的夏秋冬。她开始故意跟他作对,给他惹麻烦。起初,他并不在意,一笑置之。她便再接再厉,直到有一次他看着她时,眼中多了一丝烦躁,那一刻她第一次尝到了甜蜜的滋味。从此,食髓而知味,上了瘾,再也戒不掉。
她并非存心跟他过不去,她只是想让他眼里能看到她,哪怕是烦了她也好,指不定烦着烦着就把她放到心上了。她继续给他惹麻烦,每次她闯了祸,不管是多大的祸,他纵然不耐烦至极,紧要关头仍然会现身来救他。
他终归是舍不得她吃苦的,终归是舍不下一起长大的情分的,不枉她将他放在心上,一放十几年。她鼻子一酸,眼泪像小溪似的奔泻而下,啪嗒啪嗒滴在铁链上,“唐楼,我手疼,脚也疼。”
唐肃一言不发,若有所思地看着苏愫酥。
他不说话,眼中还带着她从未见过的寒意和冷漠,苏愫酥慌了起来,知道这次自己确实过分了,“唐楼,你不要这样看着我,不要生我的气。我知错了,以后,以后再也不会任性了,你快点带我走好不好,我不要待在这里,这里又脏又冷。”
唐肃冷笑一声,“带你走?我为什么要带你走?你是我什么人?”
苏愫酥大声哭了起来,“你别说这样的话,你知不知道我听了会很伤心!你忘了你曾经说过要护着我一辈子吗!出门之前你答应过我爹和我娘的,要好好照顾我,你都忘了吗?”
“你爹娘?”唐肃试探道,“你少拿宫主和左护法来压我。”
“我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唐楼,外面好可怕,我再也不要出来了,你带我回家,快带我回家!”苏愫酥急急摇头。
“家?家在哪里?你想回哪里?”
“妖月宫,天墉城,哪里都好,就是不要待在这里。”
唐肃微眯着双眸,唐楼,这辈子你果然还是入了魔教,去了天墉城。原来这丫头是苏又眠与夙遇之女,怪不得夙遇会将鸦九剑给她。哼,如此看来,此女你是不得不救了。
唐肃嘴角升起一抹笑意,倒是意外之获。转身走到灯槽边,伸手取下油灯,毅然踏出了石室。
身后传来苏愫酥的哭喊声:“唐楼!你别走,别丢下我不管……”
唐肃恍若未闻,边走边思索,待走出假山,脑海之中已想出一个天_衣无缝的计策。他手一招,上来一名手下,他对手下道:“四家决定,四日之后于恭州城楼公开处决魔教妖女。吩咐你下面的人,将此消息散播出去,越多人知晓越好。”
“是。”
……
四日之后,恭州城楼。
虽已进入辰时,由于浓云蔽日,天阴沉沉的。恭州城的城楼高约七八丈,城墙用青石砖堆砌而成,城楼共三层,飞檐反宇,朱楼碧瓦。城楼下挤满了前来看热闹的百姓,密密匝匝的。再过一个时辰,魔教妖女便要被处死在这城楼之上,人人脸上都带着掩饰不住的好奇与兴奋,吵吵嚷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