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襄道:“我要悄悄带你去见外祖母,不想惊动旁人。你又不懂功夫,我不抱着你,你怎么去?”
江苒愕然:“这和娄太夫人有什么关系?”
卫襄道:“关于郭柳的事,涉及到别人,我不能说。但我也不想你误会我,就让外祖母给我做个见证。你不信我不要紧,外祖母的人品总该信吧?”
他看着她,神情认真,言辞诚恳。
江苒沉默,片刻后,轻轻推了推他道:“你先放我下来。我们这个样子去,太夫人该怎么想?”
卫襄赌气道:“我不放。”他薄唇微抿,乌黑的眼眸潋滟生波,不高兴的样子好像一个孩子,让人不忍心苛责。
江苒的心就如寒冰初遇暖阳,一下子就化了。
她怎么能怀疑十一呢?这些日子的点点滴滴尽在心间,他从来没有对不起她过。他说不能说,那必是涉及到郭家的秘辛,她从来就不是个好奇心旺盛的人,又何必刨根问底?
“十一,放我下来。”她的心豁然开朗,满腔郁恼消散,放柔声音,目带请求地看向他。
卫襄露出委屈之色:“苒苒不信我。”
江苒哭笑不得:“我信你了还不成吗?”他脾气上来了不管不顾的。他不要脸,她还要呢。真要被卫襄这么一路抱到娄太夫人的院子,她以后就别做人了。
卫襄看向她黑白分明,如被雨水洗过的明眸:“不生我气了?”
江苒摇摇头。
卫襄又问:“不叫我殿下,称我为‘您’了?”
江苒再摇摇头。
卫襄继续问:“以后不这样随便怀疑我了?”
他还有完没完,江苒变了脸,恼道:“卫十一,你够了哦!”
卫襄露出笑来,这才把她放下,趁她不备,吧唧一口,在她红艳艳的面颊上大大亲了一口。
“卫十一!”江苒捂住脸,气急败坏,“你又说话不算数,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卫襄眨了眨眼:“明明是苒苒你太可爱了,我绝没有别的意思。何况……你又没说不允许。”
江苒不想和他争辩,冷着脸道:“那我现在告诉你,我不允许。”
卫襄遗憾地“哦”了一声:“我知道了。”见她不高兴,又笑嘻嘻地告诉她道,“对了,我忘了告诉你,婚期已经定了。”
江苒果然转移了注意力:“不是说钦天监还在选日子吗?”
卫襄嗤之以鼻:“选个日子还不是一会儿的事,偏那些老家伙装神弄鬼的,显得有多难一样。”
江苒福至心灵,忽地反应过来:“不是你去给人家压力了吧?”
卫襄避而不答,只是道:“钦天监选了三个日子呈给父皇,父皇挑了十一月三十行婚礼,十月初九纳吉赐币。”至于他怎么让宣和帝选了最近的吉日成亲这种事,就没必要告诉苒苒了。
江苒觉得有些奇怪:这么快?这日子可着实有些赶。
卫襄黯然神伤地道:“父皇是自己觉得身子不行了,想早些把我的事办好。”
宣和帝——卫襄的父皇,确实没有多少日子了。江苒望着卫襄黯然的模样,想到前世父亲蒙难时自己的煎熬,顿时心软如棉,忍不住柔声对他道:“十一,你别难过,陛下吉人自有天相。”
卫襄道:“但愿如此。”想到江苒找他过来事情的前因,他神情一肃,对江苒道,“郭梧的事你休要放在心上,外祖母已让二舅母严加看管她。她若再挑事,你只管让骆秋娘将她扔出去。”说到这里,他眼神冷下,戾气毕露,“她再不乖顺,就让二舅母将她远远发嫁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他俩吵架都吵不起来,十一总能把事情掰到他想要的方向o(n_n)o
ps:感谢小天使“fet”的雷,感谢小天使“方长”,“空蛹出蝶”灌溉的营养液,抱抱亲爱的们
(づ ̄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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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一章我已经码了2000多字了,可是——掉在公司电脑了,明天还不上班(生无可恋脸.jpg)。
☆、第75章 1.01
十月初九, 宜纳采、定盟、嫁娶、祭祀、祈福。
天刚蒙蒙亮, 魏国公府各处就忙碌起来。魏国公兄弟特请了一天假在家静候, 内宅自娄太夫人起,所有有品爵的女眷都按品大妆。
江苒寅时就被叫起了,娄太夫人身边的祝妈妈带着梳头娘子过来, 和早早就赶来的夏夫人一起,帮江苒梳妆起来。
单螺髻抿了头油, 梳得油光水滑, 戴上整套赤金点翠镶红宝头面, 杏黄色绣百花杭绸袄裙,外罩凤穿牡丹大红缂丝深衣。
夏夫人亲自帮她描了眉,梳头娘子过来帮她涂脂傅粉,点上樱唇一点娇红。
铜镜中,盛装的少女端然而坐,眉目如画, 光彩照人。
打扮完毕, 夏夫人领着江苒坐小轿往正厅而去。
魏国公府大门洞开, 处处张灯结彩, 喜气洋洋。魏国公郭庆、京卫指挥使郭庄穿上朝服,带着在家的郭梓、郭松、郭朴在大门外等候, 女眷们则在正厅旁西花厅等待。
时辰尚早,夏夫人和江苒到时,只有娄太夫人和郭棋已经到了,祖孙俩依偎在一起, 正笑嘻嘻地说着话。
钱氏因要照看今日的宴席,要晚一些到。
见江苒她们到了,娄太夫人招了招手,把江苒叫到跟前,端详了一番,露出满意的笑容,拍了拍她的手道:“六丫头,今天是你的好日子,祖母先恭喜你了。”
江苒红着脸低下头去。
郭棋笑道:“六姐姐,这有什么好害羞的?换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夏夫人掌不住,笑着点了郭棋额头一下:“你这皮猴,你以为你六姐姐和你一样?要是你有她一半懂事,我就省了多少心了。”
郭棋不依,滚到夏夫人怀里道:“母亲不疼我,我这么乖,哪有不懂事啊?”
众人看她撒泼打赖,一副娇俏顽皮的样子,可爱得紧,顿时笑成一片。
不一会儿,方夫人带着同样盛装的韩氏和郭梧到了。
方夫人笑盈盈的,先恭喜了娄太夫人和夏夫人,这才对江苒道:“六姑娘,恭喜你了。”
韩氏也跟着呐呐地说了声:“恭喜。”
江苒行礼谢过两人,目光落在郭梧身上。
郭梧今日打扮得格外出色。一身海棠红四季如意织锦深衣,妆容精致,镶着拇指大碧玺的比翼双飞金步摇在头上闪闪发光,愈衬得肤光胜雪,明艳动人。
察觉到江苒的目光,她一双大而深的明眸带着一丝得意一丝审视和江苒对视了一眼,掠过一丝轻蔑。
她也不理江苒,径直上前向娄太夫人和夏夫人请了安,忽地扑通一声在娄太夫人面前跪了下来。
娄太夫人看了她一眼:“这是怎么了?”
郭梧双手交错伏地,以头叩手道:“祖母,有一事孙女日日思量在心,战战兢兢,不敢说出。可若不说,只怕会给我们郭家带来大祸。”
四周的说话声静了下去,众人面面相觑,一时谁也不敢开口。
娄太夫人目光骤然凛冽如刀:“五丫头,有些话你可要考虑清楚,说出来就没有退路了。”
郭梧再拜道:“为郭家安危计,孙女不敢顾惜自身。”
娄太夫人的脸色沉了下去,环视一圈道:“你们退下去吧。”
众人领命,鱼贯而出。江苒正要跟着出去,郭梧忽然开口道:“六妹妹请留下,这事和你有关。”
江苒心中微叹,看了娄太夫人一眼,娄太夫人点了点头:“五丫头既然这么说了,你就留下吧。”
很快人都退出,祝妈妈走过去,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
“说吧。”娄太夫人开口道,语气忽然变得淡漠无比。
郭梧看了江苒一眼,露出一个奇异的笑,俯身开口道:“祖母,我这个六妹妹是假的。”
她等着娄太夫人发话,上面却久久没有动静。她心中奇怪,不由悄悄抬起头看了一眼。
娄太夫人正看着她,目光似怜悯,似气恼,又似叹息,说不出的奇怪。
怎么祖母的反应和她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郭梧心中有些发慌,忍不住又添了一句道:“六妹妹和皇家定亲,若此事被皇家发现,就是欺君之罪,只怕会给郭家带来大祸。”
娄太夫人终于开口了:“五丫头,我知你先前与六丫头不和。前一阵子你去六丫头那里赔罪,我还高兴,你终于想通了,姐妹和和睦睦的,比什么都要紧。可没想到……”她叹了一口气,“你可想过,你说这种话,是要置六丫头于何地?”
郭梧愣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娄太夫人根本不相信她的话。她不由急了,嚷道:“祖母,我说的句句属实。”
娄太夫人的眼神微冷:“六丫头是真是假,我还会不清楚吗?”
郭梧急了:“祖母,我有证据!”
娄太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淡淡道:“那你说说看吧。”
郭梧道:“六妹妹的左手肘部有一颗黑色圆痣,是胎里带来的,祖母可知?”
娄太夫人道:“我知道。”
知道就好,郭梧放下心来,得意地指向江苒道:“可她却没有这个痣。”
娄太夫人陷入了沉默。
郭梧跪在那里,膝盖都硌得疼了,娄太夫人却丝毫没有叫她起来的意思,她不由看向娄太夫人,乞求地叫了一声:“祖母。”却和娄太夫人的目光触个正着,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那目光,如冰如箭,不带半分柔和。
郭梧心中升起恐慌,怎么事情和她想的一点都不一样?祖母听到这个消息,不是应该采取雷霆手段处置了这个假冒的郭六,不是应该奖赏她挽救郭家于危难中吗?
“五丫头,你今日大概是受了风,生病烧糊涂了。祝妈妈,”娄太夫人淡淡道,“五姑娘身体不适,送她回去吧。”
怎么会这样?郭梧霍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娄太夫人:“祖母,你竟要包庇这个骗子吗?你是不是看她即将和皇家联姻,连郭家的安危都不顾了?”
“放肆!”娄太夫人大怒。
郭梧梗着脖子道:“祖母,我不服!”
娄太夫人面色如霜,看向江苒道:“六丫头,你给五丫头看看,让她看仔细了。”
祝妈妈过来帮着江苒挽起衣袖。大红色的衣袖层层卷起,露出里面皓白如玉的手臂。
郭梧的瞳孔骤然一缩:江苒雪白的手肘上,赫然出现了一颗黑痣。怎么可能,她上次明明看得很清楚……
“不可能!”她慌乱地叫道,“她一定是假的,对,一定是画上去的。”她仿佛抓到救命稻草般大声嚷了起来。
“祝妈妈。”娄太夫人唤道。
祝妈妈会意,出去要了热水,绞了一把湿手巾轻轻在江苒臂上拭过。黑痣纹丝不动。
“不可能……”郭梧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喃喃而道。
娄太夫人满眼失望地看向郭梧:“五丫头,你还有什么话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