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莲头一偏,埋进他的胸膛。
这场景像是回到了儿时,湛莲受了什么委屈,总是爱黏在他身上,只是大了愈发坚强,委屈也少了,倒是从不做了。
湛煊不逼她,抱着她静静坐着,原本批阅的折奏也搁置了。
秦才人进来想禀事儿,湛煊无声地摆摆手叫她出去了。
直到鎏金仙鹤香炉里的香燃烬了,湛莲这才轻轻开了口,“孟光野,他要娶苗云。”
湛煊闻言怒火中烧。
他用了断腕之力,才割下心头肉,已是拱手送到孟光野的面前,这孟二居然……!
“朕去杀了苗云。”他更想杀了这不识好歹的孟光野。
湛莲轻笑一声,“哥哥说什么哪,他俩能结百年之好是好事儿,苗云终圆了嫁进孟家的宿愿,孟光野他,也能重振孟府。”她顿一顿,“是好事。”
湛煊低头看着强颜欢笑的心肝宝贝,“是好事,你为何眉头不展?”
娇颜上闪过一丝茫然,“我也不知,总觉着心里头堵着一块石头似的。”
湛煊见自己心尖上的人却为别的男子怅然若失,心头又如被钝刀重割。
“莫非因为我知孟光野并非倾慕苗云,而被迫娶了她,为他惋惜所以难受?”湛莲抬头,询问自己好似无所不知的哥哥。
可这回他却摇了摇头。
“不是么?”湛莲傻傻问。
湛煊张了张口,却是说道:“朕不知。”
湛莲愣愣看他一会,点点头,复而低下头,眼角却滑落一滴眼泪。
“我怎么哭了?”湛莲用力眨眨眼,窘迫地拂掉那丝泪迹。
湛煊的大手紧握成拳。孟光野,他怎么敢,他怎么敢如此伤他莲花儿的心!
夜里,湛煊陪着湛莲用晚膳。湛莲没甚胃口,却想喝湛煊的酒。
“如今你酒量不好,喝多了明儿头疼。”湛煊劝哄道。
“我就想喝一两杯。”湛莲道。
结果湛莲喝了三杯酒,便软软地倒在了桌上。
湛煊抱着湛莲回到床上,为她盖上薄衾。
见那醉梦中也紧蹙的眉头,剑眉也跟着皱成了川字。
他是否做错了?原以为只要莲花儿快活,她爱上哪个男子便就让她去,可他却忘了那男子会有眼无珠地肆意伤害他的眼珠子!倘若往后莲花儿离了他的羽翼,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伤了心,又有谁为她保驾护航?
孟光野是个有作为的,自己当初选中他,就想将来在庙堂给他留一席重要之地,但没想到……这样的男子也会为了凡尘俗事伤了莲花儿的心,这世上还有谁能让他放心托付他的宝贝?
湛煊凝视着湛莲的睡颜,食指轻轻抚开她的碎发。
除了自己,这世上大抵没人让他信得过了罢?
除了自己。
心头蓦地一窒,湛煊深吸了一口气。
自己才是那个绝不会让莲花儿伤心的人,自己才是那个敢立任何毒誓让莲花儿快活一辈子的人。还有谁比他更一心一意待她,还有谁比他更疼惜她?兴许老天让她换个身子重生回来,本是让他疼她宠她一辈子的!
这个念头一旦冒了出来,便如疯长的藤蔓缠遍了四肢百骸,且瞬间紧紧扎于血肉之中,竟是再也拔不掉了。
湛煊的呼吸愈发粗重,一念之间的两头竟是乐土与地狱。
银烛流干蜡泪,奴婢们却不敢擅自进殿换替。
烛火湮灭。
湛煊俯下了身子,痴痴凝视着她,声音低哑之极,“朕可真傻,是么?”
骂着自己,倒映着桃花玉面的黑眸却一扫阴霾,染上欢喜的疯狂。
凶兽解开层层枷锁破柙而出,凉唇猛地覆住那娇嫩唇瓣,大舌长驱直入。
翌日湛莲起来,脑袋不因醉酒疼痛,嘴巴倒莫名有些刺疼。她照一照镜子,只觉好似红肿了些。
湛莲揉揉唇瓣,略觉古怪,但并未深思。
喜芳奉旨转告主子,若是主子起得早,便去泰来斋习武,若是贪睡起晚了些,便用了早膳再去。
这臭哥哥,一日也不肯放过她。
湛莲埋汰一句,只得换上武服,备选了一件白烟衫,一条翡翠色蝶戏花百褶裙,外搭一条艾绿轻纱,待习武后作换替。
梳头时,湛莲垂眸瞟见放置在妆枱上的锦盒,那里头正是孟光野送的哪吒闹海泥人。
她探指轻抚棱角,又想起那高大似熊的男子来。
待蕊儿为她挽好了长发,她才轻声道:“把这个放进阁子里去罢。”她顿一顿,“过个一段时日再拿出来。”
蕊儿与喜芳互视一眼,点头应下,麻利地拿了那锦盒而去。
湛莲去了御书房,皇帝上早朝还未回来,湛莲隐隐知道这些时日朝中有大变动,一个曾不起眼的尚书左史当朝弹劾齐相国,说其以权谋私,扣押百官奏折欺瞒于上。三哥哥大为光火,正下令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