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玥言低着头,既害怕又期待,不知荣妃是否会趁此求陛下赐婚。
    荣妃却道:“早前我弟弟荣慕与庆国公有些误会,我这个作姐姐的只盼着能帮弟弟化解干戈,所以才请了彭姑娘过来,希望她能帮忙说句话。”
    这话是她与荣慕早就合计好的,而陛下只信她六成,念她身怀有孕便不再细作追究。荣妃的性子他是清楚的,左不过是些争风吃醋的事情,量也闹不出什么大事。
    “你起来吧。”
    玥言应了声“是”,心里仍想着为何荣妃要那样说,难道此时不是向陛下提赐婚的机会?
    年纪比庆国公还长了一轮的皇帝并没有如荣妃料想那般垂涎玥言的年轻美貌,反而说道:“天将黑了,爱妃宜早些送彭姑娘回府。”
    荣妃嘴上应了好,心里万般不愿意。眼波一转,又捂住肚子假装胎动。玥言信以为真,忙过来扶她坐下。
    陛下命内侍去传御医,亭中仅余他们三人。荣妃左手拉住玥言双手,右手寻机伸向玥言腰间,一把将腰带扯下。
    杨妃色衫衣骤地解开,露出月牙白的里衣。藕段般的白颈露在落日金辉里,玥言瞬间涨红了脸,想捂住衣服手仍被荣妃箍着。
    皇帝怔了片刻,荣妃动作中的刻意他岂会看不出来,但这春光又确实令人挪不开眼。
    玥言拼命挣开手,转过身去系好裙带,泪珠不住往下落。她的清白算是毁了。
    这些年陛下自知年迈,已不曾招新人入宫,是以荣妃才能独宠多年。荣慕出的这个法子十分奏效,陛下现在不收了玥言也不行了。
    荣妃奸计得逞,又演足了戏缓缓恢复过来,一脸愧疚地向玥言道歉。
    玥言仍没转过身,只是哭泣着摇了摇头。一个女子被夫婿之外的男子见着了私隐,要么嫁,要么死!
    “陛下。”荣妃言道,“妾身一时错手毁了彭姑娘清白,陛下您责罚妾身吧。”
    皇上搀住了作势跪下的荣妃,又转向玥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彭……玥言。”玥言泪落不止,说话断续。
    “可曾有婚约在身?”
    玥言微怔,她与荣慕尚无媒妁之言,又何谈婚约。自己如今这般,还如何嫁他。
    见玥言不答话,荣妃急忙回答:“妾身方才还问了呢,彭姑娘未许人家。”
    玥言更不明白了,荣妃这是何意。
    皇帝沉吟片刻,吩咐领着御医回来的内侍:“拟旨,庆国公府彭玥言,册封彭妃。”
    彭妃二字如五雷轰于玥言顶上,后妃?她要嫁给年迈的陛下、浔阳的祖父?玥言双腿忽没了力气,轰然倒下。御医赶紧提着药箱过去,翻出草药放在她鼻间。
    花丛深处,来迟一步的婷嬷嬷暗暗叹息,世间又多了一个苦命人。
    玥言不曾想过,那一日踏进后宫竟再也出不去了。她的第一个念头是死,可再一想,她若因封妃而自尽,陛下必定恼怒,降罪庆国公府。
    陛下赐了祥玉斋给她,当晚便驾临了祥玉斋。玥言在哭泣中身不由己地成为了后妃。
    第二天荣妃便来祥玉斋探望,结果却吃了闭门羹。想着玥言初次承宠,身子不适也属平常,便又打道回宫,想着明日再来。
    殊不知,祥玉斋里,婷嬷嬷已在。
    婷嬷嬷带着彭夫人托她转交的细软和家书而来,玥言读着母亲的信,哭得身子也在颤抖。之前是她太傻轻信了荣慕,荣妃昨日的言行事后再想,她也明白了当中问题,可惜此时明白还有何用。只恨自己不听母亲和哥哥的劝,一头栽进了火炉。
    “好孩子,别哭了。”婷嬷嬷抚着她的头发,“木已成舟,又何必再让你父母担心。”
    玥言点了点头,道理她明白,可是心里如何能不难过。
    “你既进了宫,许多事情便得考虑清楚。后宫之中多的是难防的暗剑,荣妃利用你不成,只怕也不会放过你。她的手段是在宫里练了多年的,你自己要当着点心。”
    “多谢婷嬷嬷提点。”
    婷嬷嬷叹息,她能做的也只是提点两句,之后如何就要看玥言自己的造化。
    “你今后可有什么打算?”以玥言的姿容与出身,想在后宫占下一席之地绝非难事,只不知她愿与不愿。
    玥言拭干泪水:“荣家欺我至此,我不会放过他们。”枉她痴心一片,荣慕却这般利用她,断送她的一生。既是如此,她也要毁灭荣家满门,才能泄心头之恨。
    “你可知,你选了一条最难走的路?”
    “我早已无路可走。”
    清冷的琴音飘荡在湖光上,绿桐望了一眼独饮苦酒的彭四郎,无声一叹,继续拔弦。
    “绿桐,可否陪我饮杯。”彭四郎心中苦闷,独饮却又更伤怀。
    绿桐歇了琴,与他面对面坐下,斟着酒道:“绿桐可以陪公子饮酒,那公子可否把心中的不快说给绿桐听?”
    “不快?”彭四郎仰头饮尽杯中物,“我岂止是不快,我恨不能杀了荣慕。可是杀了他又能如何,这一切还能改变吗?”
    玥言的一生,他与浔阳的未来,都结束了。
    “既不能改变,买醉又有何用。”绿桐亦饮下一杯,这些年她的苦与恨又什么时候少过。曾经的京城世家,却因那从不曾谋面的远亲叛了敌国而受迁连,以至如今,对着心仪之人也不敢吐露情愫。
    彭四郎举杯碰向绿桐手中的空杯:“世间人各有各的苦闷,化在酒里都成了一味,对饮也是分饮愁苦。”
    绿桐浅淡一笑:“多谢彭公子肯饮我这积了多年的苦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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