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吃的少,胃口不大,比起刚出生时,皱巴巴的脸蛋儿略微饱满。沈氏坐在床边,目光温柔的盯着躺在床榻上的婴孩,摸一摸他的小手儿,皮肤柔嫩丝滑,俯身在他脸上亲一口,还不够,连亲几口。一颗心几乎要化了,嘴角含着浅浅的笑意,询问着一旁的谢桥:“我可以抱抱他么?”
“可以抱一会。”谢桥看着她期待的模样,脸上露出一抹笑容。眸光,逐渐黯淡,她得知秦蓦去往纳兰清羽那儿,等在门口,被郑远修唤来,喂沈氏服药换药。
纳兰清羽走了,他也该回屋子了吧?
目光柔软的望着沈氏怀中的孩子,不由得抚摸着腹部,心中竟也是隐隐的期待,不知她与秦蓦两个人的孩子,会生成什么模样?
像他多一些?还是像她多一些?
谢桥缓缓转身,退出去。踩着清冷的月色,去往院子里。
秦蓦满面倦色的躺在贵妃榻上,双目紧阖,气息均匀,似沉沉睡去,眉心却皱成几道深深的折子。
谢桥站在他身旁,静静望着他的睡颜,良久,指尖触上他的眉心,轻轻抚平皱褶,顺着他的轮廓往下,落在他紧抿成一线的薄唇上,嗓音温软:“都说嘴唇很薄的人,最无情。可在我看来,不尽然。”
睡着的人,仿佛不受任何的干扰,依旧睡得深沉,眼珠子都不曾转动一下。
“我没有不信任你,我怎么会不相信,一个将我视作生命的人呢?将你支开,我只是不想要你为难。她是你恩师之女,我是你的妻子,你夹在我们之间,对她陷于为难见死不救,旁人会说你薄情寡义,我不在意你是什么人,只要对我好就行,但是我不想别人这般说你、议论你,背负这莫须有的罪名。”
“诚然,你想要将我护在你的羽翼之中,可我认为最好的相处方式,便是平等,我们遇到困难之时,携手面对。可是眼下的情况不同,我能够做好,所以替你去做了。就像,你想要为我打点好一切。”谢桥指尖顺着他的唇线描绘,手骤然被他紧握住,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不如你想的那么脆弱,我搞不定的事情,会交给你来处理。你要相信我。”
秦蓦漆黑的眸子里,波澜不兴。面无表情的面庞,依旧冷峻如降寒霜,略略瞥她一眼移开视线。
突然,谢桥一双手捧着他的头,微微用力,强行逼着秦蓦转过头来看着她,闷声道:“我说了这么多,你不表态么?”
秦蓦的眉头拧起来,一双眸子,乌沉沉地望着她。
“终于肯看我一眼了?”谢桥微微一笑,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还以为你开始嫌弃我了。”
谢桥姿容中等,胜在她笑的时候很美,如雪后初阳,明媚透着融融暖意,令人心旷神怡。
此刻,带着一丝讨好。
秦蓦讽刺道:“我哪敢嫌弃你,你不将我一脚蹬开,已算是前世积福。”
谢桥微微一怔,不知何处又惹怒他了。
“你这是怎么了?”谢桥这话,问的有些小心翼翼,细细回想之前的话,突然回过神来,难道之前那句说笑的话,触到他的痛处?连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误会,今晨的事是我不对,方才我已经向你解释了。”
秦蓦平复一下心绪,沉声道:“你全都考虑周全,还要我说什么?只怕我未曾想过的事,你都想到了。谢桥,你可有将我当作你的夫君?夫君于你来说又是什么?你冒险做这些事情,是,你心中有把握,可有想过我听闻时是何胆战心惊?唯恐你一着不慎出事,而我依旧被你蒙在鼓里,即便要出手相助,也来不急。”
害怕见到的是了无声息的一具冰冷尸首,不过一想,便如万箭穿心。
谢桥张了张嘴,被他问的哑口无言。
“从来都是你想,你说,你解释。你觉得让你以身犯险,换取纳兰述之于我的恩情,我会开心?”她所说所做,如持剑在捅他的心口。
她的多谋,来自他的无为!
“我,我没有……”谢桥知道他为何生气了。
“是你做太多,还是我做的太少?我想要将你护在羽翼之下,保护你,可你太自强,根本就不需要我,反而因我,使你陷入重重危难中。”秦蓦缓缓松开她的手,盯着她的眸子,低沉地说道:“我不知,当初做的决定是对是错。”
“不是这样,我没有依赖的习惯。这些年,都是我一个人,不论做什么,都是我一个人面对。如果遇到任何事,不论是能够解决,还是不能处理,都寻求帮助。我怕,有一日,剩下一个人,我只能为鱼肉。”谢桥没有想到他们看似极好的感情,却脆弱到如此不堪一击,不过一件小事,便将潜藏起来的问题,一一牵引出来。
他后悔了?
后悔将她卷入争斗里?
嘴角不禁露出一抹苦笑,只有她看不透罢了,即便不嫁给他,她又如何能自泥潭抽身而出?
“你已经招惹我,后悔也没有用。”谢桥耍起无赖来,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他应该知道她的态度。
下一瞬,一股拉力,跌倒在他的身上。
“我迟早会被你逼疯。”
一阵天旋地转,她被压在身下。
他狠狠的吻住她微张的红唇,犹如一头野兽,迫切的渴求着。
衣衫尽褪,他的身躯火热无比,似要将她给整个点燃,与他一同燃烧。
秦蓦重重的在她身上啃咬,每一个吻,似乎要在她身上刻下他的印记,此生难以磨灭。
秦蓦眸光火热烫人,低吼道:“叫我的名。”
他的攻势越来越猛烈,谢桥宛如一叶小舟,在深海中沉浮飘荡。
“秦蓦,阿蓦……”她的语调支离破碎。
云收雨歇,谢桥慵懒的躺在榻上,被他紧紧拥在怀中,经历一场蚀骨销魂的欢爱,昏昏欲睡。
“咝——”谢桥忽然倒吸一口冷气。
“怎么了?”一双大掌将她身子扳转,面朝向他。
谢桥手点着后背肩胛中间一处,皱眉道:“这里痛。”一双秋水般水润的眸子里,笼罩着朦胧烟雾,媚眼如丝,瞪他一眼道:“都怨你,下手不知轻重。”
秦蓦嘴角微微一样,轻柔的给她按捏。
谢桥手里抱着锦被,遮掩住胸前的春光,脑中突然闪现一句话:能在床上解决的问题,不是事儿。
此刻,于她来说,到真是有几分道理。
“别乱动。”秦蓦按住她不老实扭动的身子,嗓音沙哑。
谢桥头埋在被子里,闷声笑道:“你力道可以重一些,太轻了……痒……”
秦蓦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拉到怀里,与自己紧紧相贴,感受到他某处的异样,谢桥顿时没声了。
——
沈氏依依不舍的放下孩子,回到屋子里,方才一躺下,外头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孙儿呢?我的孙儿在何处?”
紧接着,‘嘭’地一声,齐氏推门进来。
一双闪烁精芒的眸子,四处扫一眼,落在床榻上沈氏,快步走来,朝内里一探,并不见孩子的身影。
眉头一皱,脸一沉,“我孙儿呢?怎么不在?”
心里虽然疑惑沈氏死了,如今为何又好好在这里,可更迫切见到孩子。
郑远修不满他母亲眼底只有孩子,对沈氏一句问候都不曾有,不悦道:“母亲,香儿她刚刚生产完……”
“生个孩子怎么了?谁不生孩子?”齐氏不以为然。
这时,有人通报道:“夫人,孩子在隔壁。”
齐氏一眼都不曾看向沈氏,匆匆去往隔壁看望孩子。
见到孩子的一刹那,齐氏一脸心疼,抱着瘦弱的孩子,连声道:“我的乖孙,你怎得这样瘦?你母亲好的没少吃,倒全补她自个身上去了。”
乳母笑着说道:“夫人,小公子早产,未足月,所以比起寻常孩子要小。”
一说起这个,齐氏便来气,怒道:“你说她大着肚子,跑到这么远的地儿来,这山路颠得我的心肝儿都要出来了,更何况一个孩子?她不顾着自己,也要为我宝贝孙儿着想!”
乳母脸上的笑一僵,不再接话。
齐氏扫一眼四周,只觉得屋子太过简陋,沈氏生的突然,婴孩要用的东西准备得不齐全,当即道:“乖孙,祖母带你回府。”说罢,抱着孩子就走。
乳母面色一变,挡在前面道:“夫人,您不能带小公子走,他还小,会冷着。郡王妃说,小公子不能见风。”
齐氏冷声道:“我是孩子的祖母,爱他来不及,岂会害他?”给嬷嬷使个眼色,拦住乳母,抱着孩子避开她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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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抱歉,今儿个烟儿爹要去内蒙,回去和他吃个饭践行,写的有点少,泪奔~
第一百五十章 和离
齐氏不顾乳母的劝告与阻拦,抱着孩子离开庄子,回将军府。
隔壁院子里,随着齐氏一同而来的冯姨娘,则是满脸慈祥的坐在床榻边的绣墩上,温和平静的眸子里透着心疼,“少夫人,你吃苦了,遭这么大的罪,得好好将养身子。”将沈氏的手放进被子里,掖好被角。睨一眼旁边的郑远修,叹声道:“夫人听见孩子不大好,心里忧心,所以……少夫人,你莫要往心里去。”
沈氏对齐氏并不抱多大的期望,她本就瞧不起自己的出身,暗自下药,使她多年未曾有孕。她怀上孩子,也不见齐氏多欢喜,她生产那日未曾来,只是打发丫头过来看生的是哥儿或是姐儿。
她肚皮争气,齐氏来了,也是奔着孩子而来,未曾将她放在眼里,意料之中。
从不曾想过她能够母凭子贵。
“姨娘,我心中有数。”沈氏脸上露出真挚的笑容,整个将军府中,唯有冯姨娘是真心待她。齐氏当初刁难她时,多有冯姨娘替她求情解围。
“少夫人,你是个好的。”冯姨娘见沈氏听进去,心中十分高兴。转瞬,脸上的笑意敛去,布满忧色道:“少夫人,你刚刚生产完,身子亏空严重,莫要忧思过重。哥儿有姨娘与乳母看着,你只管调理好身子,莫要留下病痛。”
沈氏点了点头。
这时,听见隔壁传来喧闹声,沈氏朝外望去,屏风阻隔她的视线,心中着急,撑着身子坐起来,不顾伤口的疼痛,便要下床出去看情况。
“少夫人,你别动,姨娘去看看。”冯姨娘按住欲起身的沈氏,还未动身,冰月满脸急色地跑来,慌张说道:“小姐,夫人她把哥儿带走了!”
“什么?”沈氏大惊,再顾不上其他,趿着绣鞋跑出来,正巧瞧见齐氏抱着孩子走出院子的背影。“站住!把孩子还给我!”
沈氏稍稍恢复一点血色的脸,霎时苍白若纸,快步朝她走去。目光死死盯着齐氏的后背,似要透过她看清怀中孩子的状况。当走进些,瞧见齐氏只将孩子从被子里抱出来,并未加一件衣裳,甚至拿小被包着,小拳头露在外边,脸被齐氏紧紧悟在怀中,发出猫儿般细弱的哭声。
沈氏心都快要碎了,气得浑身发抖。咬紧牙根,冷声说道:“把孩子给我!”
想要抢,不敢抢,孩子这般娇弱,伤着如何是好?
可齐氏却不这样想,孩子身体本就娇弱,多哭两声于他发育有裨益。看着沈氏一副割她肉的神情,冷笑道:“如今知晓心疼了?你任性跑庄子上来时,可又想过腹中的孩儿?”随即,不满的训斥道:“你这是什么表情?哥儿是我的孙儿,我会吃了他不成?”
“夫人,少夫人只是担心孩子。”冯姨娘走过来,温和的说道:“您少说两句,旁人都瞧着呢。”
齐氏扫一眼,这才发觉庄子里头的仆人在看热闹,冷哼道:“行了,你在庄子上养病,我带着哥儿回府,这里环境太差,不利于养病。”
沈氏双眼通红,孩子大约被抱着不适,不断啼哭,心因他的哭声而紧揪着。
“他还这么小,这么脆弱,还未度过危险期,你行行好,将他还给我,还给我!”沈氏情绪陡然激动,最后一声嘶吼而出。再也顾及不了其他,冲上抢夺。
齐氏将沈氏推开,尖刻道:“你看看你,成何体统!言行举止,哪里像当家主母!与泼皮无赖,有何分别?”似乎还不解气,犹自怒骂道:“这样多的人瞧着,你只着寝衣出来,脸都丢尽!若非念在你生下哥儿的功劳,就凭你今日德行,休你也不亏心!”
沈氏瞧清孩子哭得涨紫地脸,当真碎了心肝,腹部伤口被齐氏推搡裂开,渗出血来,也毫无觉察。扑通,跪在地上,满面泪水,哀求道:“母亲,你把孩子还给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了!”嘴里不断呢喃:“孩子,我的孩子,他经不起折腾。你把他还给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冯姨娘不忍看沈氏,侧过身去。齐氏愿意听她的话,可是在带走孩子这件事儿上,她势在必行,断然不会听劝。
郑远修其实也觉得孩子被带回府中较好,环境好,东西都齐全,能够精心喂养。
而留在庄子上,沈氏心里牵挂乳母带的不周到,沉不下心养病。
所以,并未阻止他母亲将孩子带走。
可瞧见齐氏推开沈氏,伤口崩开的一瞬,心提到嗓子眼,只见沈氏跪下求饶。连忙将她扶起来,安抚道:“香儿,哥儿跟着母亲回府比庄子上好,你阻止下去,秋日里风凉,哥儿会灌冷风……”话未说完,沈氏猛然推开他。
“郑远修,你把孩子给我抱来,我不计前嫌,重新开始。要么,我们和离!”沈氏若说念在孩子的份上,不想要他刚刚出生,便失去父亲,所以隐忍着不曾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