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头,只见秦蓦穿着针脚粗糙的裘衣,斜躺在美人榻上,修长的腿交叠,手里握着一卷泛黄的书籍。薄唇微抿,神色认真的翻阅。
谢桥看着他眼睑半垂,眸眼狭长,长而浓密的眼睫,使他幽冷的眸子微微柔和。翻个身,一手支撑着头,静静地望着他。
秦蓦感受到一道视线落在他的身上,抬眼望来,四目相对,自然而然的放下书籍,修长的双腿落地,迈步而来。
“饿了?”秦蓦取来她换洗的衣裳,抱着她坐在床榻上,替她穿好绣鞋,扶着站起身,慢条斯理,为她更衣。“我吩咐明秀做了你爱吃的饺子。”
谢桥张开双臂,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极为熟练的替她穿戴好衣裳,心中微暖。
“可是,我想吃你包的饺子。”谢桥不知为何,看着这个无微不至照料她的男人,心里想要刁难一番。
许是,宣泄一下今日所受的郁气。
秦蓦手一顿,抿唇不语。
“我四五日不回府,你都不去看我一眼,不想我么?”谢桥望着他完美的侧脸,微微低垂着头,为她系好腰带,柔软的唇瓣印在的脖颈,恶作剧一般,舌尖轻轻滑过。
秦蓦背脊一僵。
“真的不想么?”谢桥紧贴着他的耳朵,温热绵延的呼吸洒在上面,看着迅速通红,轻轻说着她这几日心里的紧张好怕。“我一直没有十成把握,只有一成,心里很紧张,从未做过开颅,而且条件十分不好。我很谨慎小心,但是还是出了意外,当血液喷洒在我脸上的时候,我再如何镇定,心中仍旧慌了。我最害怕的事情出现,几度险些支撑不下去要放弃,想起学医时的宣誓,还有你鼓励我的话,终于支撑下来。”
谢桥双手搂着他的腰,轻轻靠在他的肩头,眼底浮现出他未曾见过的脆弱,“我希望第一时间见到你,给我一个拥抱,可是没有。你连去看一眼都没有,这几天,沈夫人的并发症让我很担忧,她至今都未曾醒来。情况比之前,似乎又糟糕许多,伤口出现感染,我害怕会引起颅内感染。心中十分彷徨,就想见到你,给我靠一靠。我不知道,这么坚持,到底对不对。”
秦蓦摸着她的手,一片冰凉。
她是真的不冷静,很不冷静。
外面的传言,他并未让人传到她的耳中。原以为沈氏的病还未缓解,她还不会回来,便快速处理手上的事情,打算今夜去接她。却未曾料到,她会提前回来。
沈府门口发生的事情,已经有人如数告诉他。
很心疼。
也很后悔,那时候,没有护在她的身边。
“对不起。”秦蓦哑声道,并未在她需要他的时候,出现在她的身边。
“给我包饺子,我就原谅你。”谢桥自他怀中起来,便见明秀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过来。
秦蓦回头看一眼,抱着谢桥坐在桌前。
谢桥望着碗里的饺子,双目圆睁,诧异道:“明秀,你做的?确定不是馄饨?”
明秀眼珠子转向秦蓦。
秦蓦难得尴尬,轻咳一声道:“你睡了一日,还未进食,厨娘已经休息,将就着吃了。”
说罢,端起碗,亲自喂她,诱哄道:“张嘴。”
谢桥张嘴细细咀嚼,见秦蓦紧盯着她,拿着勺子的手收紧几分。
“你盯着我做什么?”
秦蓦垂目,不疾不徐道:“好吃么?”随即,又抬眸凝视她。
“不难吃。”
不难吃……是什么鬼?
“你紧张什么?这是你做的?”谢桥后知后觉道。
“郡王妃,您如今怎得迟钝……”
“咳……”
秦蓦咳一声,打断明秀的话。面不改色的说道:“明日将厨娘遣散,如此敷衍。”
“……”明秀望着秦蓦僵硬的面色,默默退出去。心里替厨娘捏一把冷汗,替郡王背了锅。
谢桥目光在二人之间打转,如何还发现不了问题,不是迟钝不迟钝了好吧,那就是蠢了!
谢桥附和的点头道:“的确该遣散了,卖相难看就算了,里面的馅儿也很硬,口味很怪异……”越说秦蓦的脸色越难看,谢桥见他还绷着脸,没有破功,心里笑得打跌。见他坐不住想要起身,最后做个总结:“不过,我就是喜欢,怎么办?”
屋子里陡然宁静。
桌上自橘色火焰摇曳,映照在他的脸上,冷峻的面容,此刻,十分柔和,眼中蕴含着柔情,专注地望着她。
良久,秦蓦喉间微动,嗓音醇厚低哑道:“那都吃了。”
谢桥拿走他手里的碗,蓦然坐在他的腿上,雪白的双臂,缠绕上他的脖颈,甜甜笑道:“可是,我更想吃……”最后一个字,消弭于他的耳畔。
秦蓦目光陡然大变,大掌紧紧掐着她的腰肢,隐忍地说道:“你在引火自焚!”
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抱着她大步走进内室,将她扔进被褥中。
——
谢桥懒洋洋地伸展懒腰,阳光刺得她眸眼微眯。
昨夜的秦蓦,太过疯狂。
疯狂到她后悔,勾引他!
不知厌倦,要了她几次,如今,身上没有一块好肌肤,一片青紫淤痕。酸软无力,不想起身,就想要赖床。
但是,今日还要去沈府。
谢桥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滚,蓦然,看见秦蓦手持长剑自外面而来,裹着被子坐起身道:“今日我要去沈府。”
“嗯。”秦蓦将长剑搁在案上,温和的说道:“我陪你去。”
谢桥想了想,摇头道:“不必了。”沈夫人情况不知如何,沈父那日将沈峰与朱氏带走,二人不再出面见沈夫人,却也没有对二人如何,只怕沈父是等着沈夫人一事有了结果,方才做打算罢?见秦蓦神色不太好,笑道:“不过你可以去接我。”
“好。”秦蓦知道她不愿意,定是有其他打算。
谢桥强打起精神起身,洗漱,用完膳后,打算去沈府。
“我送你。”秦蓦起身,与她并肩一同朝外走去。
谢桥终究还是婉拒他的相送,坐上马车,掀开帘子,嘱咐道:“晌午我回来。”
秦蓦点头。
谢桥到沈府的时候,里面一阵低气压。
沈父面色阴沉坐在主位上,沈峰、朱氏、沈峻与王氏跪在地上。
谢桥一见这阵仗,连忙问道:“沈夫人醒了?”
沈父沉默不语。
沈氏朝谢桥摇了摇头,走到谢桥身边,压低声音道:“母亲情况很不好,父亲与母亲说话,母亲没有任何的反应,他想要放弃了。”
放弃了么?
谢桥怔怔的定在原地,紧了紧手心,极力克制住心里起伏的情绪,颤声道:“你母亲的情况良好,为何不等等?”
沈氏苦笑一声,缄默不语。
谢桥不死心道:“我去看一看。”
沈父的声音这时响起:“郡王妃,内子多亏你这些时日的照拂,今后不必您费心劳神。”
“沈老爷……”谢桥话未说完,便被沈父打断:“香儿,送郡王妃出府。”
谢桥抿唇。
见到朱氏眼底闪过阴狠,幸灾乐祸的看着她,极尽挑衅。
谢桥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
“老爷,老爷,夫……夫人醒了!”
这时,守着沈夫人的婢女匆匆跑来,一脸惊喜。
第一百六十六章 抢夫
沈母醒了。
意识并不十分清晰。
唯一的感觉,头痛,剧烈的痛,想吐。
沈父站在床边上,望着沈母睁开的眼睛,浑浊的泪水就这般毫无征兆流落下来。
沈氏哽咽的站在一旁,捂着嘴无声哭泣。
自从沈母搬进这间屋子开始,他们一家人饱受煎熬。
就怕,沈母再也出不来!
幸好,他们放弃的时候,醒过来了。
谢桥替沈母检查,一切都良好。
拆开纱布,清理伤口排出的脓液,重新上药包扎。
沈母隐忍着剧烈的疼痛,只觉得头脑更昏重难受。
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一张口,泪水滚落。
陷入昏睡的日子里,沈氏,沈父在她耳边说的话,她都听进去,却是没有办法回应。
如今,好在还有机会醒过来。
“母亲,您醒了,身子可有不适?”朱氏满面关切之色,嘴角带着点点笑意:“您想要吃点什么东西?”
“流食。”谢桥道。
朱氏一怔,抿唇看着谢桥,不语。
沈母喉间微动,挤出一句话微弱的话音:“走,你们走……”
“母亲!”朱氏心中一慌,厉声道:“您身体不适,我们做子女的关心您,您不领情也罢了,为何赶我们走?为了三妹?三妹如今过的很好,我们之前做过糊涂事,已经知道悔过。您作为长辈,不该大度原谅我们么?”
之前,沈父将他们唤到前厅,便是打算解决谋害沈母这一桩事。
沈父有意将他们兄弟二人分出府,接着沈氏回沈府居住!
做梦!
她不会让沈氏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