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真的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仙子一样,只是微微的蹙了蹙眉头,然后转身走回后院。
这样的反应,让陈墨离都不仅怔住。
长孙浅雪的举动让谢长生也是一愣,但接着看到陈墨离有些尴尬的面容,这名出身于关中望族的骄傲少年却是心里却来越痛快。
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而他眼睛里的嘲讽神色,却是越来越浓。
“以为搬出骊陵君便可以唬人,可惜骊陵君不是长陵的哪个侯爷,否则长孙浅雪姑娘或许会理。”
丁宁静静的看着谢长生,感觉到这名有着很多缺点的骄傲少年的勇气,他心中对谢长生的评价,顿时高了一些。
陈墨离的手不自觉的落在了剑柄上。
燕雀不知鸿鹄之志,两者本身不是一个世界的存在,超脱和涵养,有时候只是来源于由心的不在意,在陈墨离的心中,这些学生至少在现在和他根本不是一个阶层的存在,所以他俊美的容颜上毫无表情,甚至连一丝的愤怒都没有。
相对于长陵的无数氏族而言,无论兴衰,骊陵君都毕竟只是个外来者,哪怕这些学生的话说得再难听一些,他也依旧不会在意。
只是今日确定长孙浅雪便是骊陵君志在必得的人,此事前所未有的重大,他便需要有一个安静的对话环境,他便需要做些什么。
“才多少年纪,不好好学剑,却尽做些无谓之事。”
他面上的神情依旧没有任何的改变,甚至连看都没有看谢长生一眼,只是摇了摇头,轻声的说了这一句。
谢长生的年纪很小。
他和丁宁差不多高,也同样的有些瘦弱,就连身上的缎袍都显得有些宽松,寻常微笑的时候,只能用可爱来形容。
然而他已然是修行者。
听到陈墨离的这句话,周围所有平时熟悉谢长生性情的人都是呼吸一顿。
空气里寒气顿生。
谢长生的小脸上似乎结出了冰霜,他沉默了数息的时间,然后微仰起头,看着陈墨离,摇了摇头,说道:“我希望你的剑让我觉得你有说这句话的资格。”
陈墨离微微一笑。
他没有说什么。
然而有一股莫名的气息,突然从他的身上往外析出。
酒铺里突然刮起了风。
所有学生的呼吸全部停顿。
陈墨离依旧没有动,但是他身外涌起的天地元气,却是越来越强烈。
嗤嗤嗤……
最终,他的身体周围像是多了无数个细小的风洞,无数看不见的天地元气往外吹拂,即便在修行者的眼里看来这种析出速度已经十分温柔,然而强劲的力量,还是使得他周围的桌椅都自然的往外移动起来。
谢长生的眼神更冷,面容却不自觉的开始有些苍白。
他和身边所有学生身上的缎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这是第四境。
唯有到达第四境的修行者,才可以融元存气,在平时的修行之中,在自己的真元中融合一部分的天地元气,并将自己的身体变成一个可以储存一些天地元气的容器。
南宫采菽的睫毛不断的震颤着,她的心里很愤怒,但同时也很无奈。
然而就在这时,陈墨离身上的气息却是又开始减弱。
他体内就像是有一些堤岸建立起来,发出异样的声音。
“我比你们年长,用境界压你们,想必你们不可能服气。”
陈墨离平静的看着长陵的这些学生,淡然道:“你们之中最厉害的是谁……我可以将自己的修为压制到和他同样的境界。只要他能胜得了我,我便道歉离开。但若是我胜了,便请你们马上离开。”
第十九章 真意
天地元气停止了喷涌,风息了,桌椅也停止了移动。
陈墨离也和一开始进入这间酒铺时一样,身上感觉不到有任何可怕的气息。
然而他平静的话语,却是像大风一样继续刮过这些学生的身体。
丁宁眉头微蹙,就将开口。
“出去吧,以免等下打乱了东西,还要费力气收拾。”但他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陈墨离却是又淡淡的说了这一句,直接的平静转身,走出酒铺。
徐鹤山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难看,但在陈墨离转身的同时,他却没有第一时间跟上,而是转过头看着谢长生和南宫采菽,压低了声音说道:“压低境界,便与修为无关。”
在场的学生都很聪慧,他们全部明白徐鹤山这句话的意思。
在抛开修为的情况下,决定胜负的关键往往就在于对敌的经验和战斗的技巧。
“我明白。”
谢长生看着陈墨离的背影,冷然道:“说什么也关乎面子,自然要让我们里面最会战斗的人出战。”
他这一句话出口,所有这些学生的目光,全部停在了南宫采菽的身上。
他们这些人里面,抛开修为的因素,最会战斗的,反而是这个看上去最为娇柔的少女。
南宫采菽自己似乎也很清楚这点。
她面容渐肃,没有说任何的话语,只是第一个动步,走在了最前。
陈墨离在街巷中站定,他低头望向地面,看到靴畔的石缝里生着数株野草。
他便想到自己追随的骊陵君,在这秦都也像是石缝中顽强求生的野草。
只是过了今天,这种情况会获得转机么?
他的神容也渐肃。
他转身看着走到自己对面的南宫采菽,颔首为礼,说道:“请!”
南宫采菽眼睛微眯,也颔首为礼:“请!”
声音犹在这处巷间回荡,周围梧桐树上的麻雀却是突然惊飞而起,无数黄叶从南宫采菽的身周飞旋而出。
狂风乍起,南宫采菽以纯正的直线,带出一条条残影,朝着陈墨离的中线切去。
一柄鱼纹铁剑自她的右手斩出,也以异常平直的姿态,朝着陈墨离的头颅斩下。
剑才刚出,旧力便消,新力又生。
一股股真气不断的在剑身上爆发,消失,爆发。
清冷的空气里,不断蓬起一阵阵的气浪。
只是异常平直的一剑,然而给人的感觉却是无数剑。
这便是她父亲,镇守离石郡的大将南宫破城的连城剑诀。
在有记载的很多次和赵王朝征战的故事里,南宫破城有着很多次一剑斩飞数辆重甲战车的经历。
这是通过真气的控制,不断连续发力的极其刚猛的剑势。
陈墨离的眼睛里也有异光,他也根本没有想到,这样娇柔的一个少女,竟然一出手竟然是如此的刚猛,甚至可以说威武!
只是面对这样刚猛的一剑,他的反应也只是眼睛里闪过异光而已。
他一步都没有退,空气里好像响起了一声鹤鸣。
他的剑出鞘。
他的剑柄是洁白色的白玉,内里的剑身,竟然也是晶莹的白色,薄而微微透明,有浅浅的羽纹,看上去很精美,也很脆弱。
然而这柄剑,却是异常简单粗暴的横了过来,往上撩起,朝着从上往下劈来的鱼纹铁剑砸了过去。
砰的一声巨响。
一圈气浪在两人的身体周围炸开,就连陈墨离脚下石缝里那几株柔软的野草都被强劲而锋利的剑气折断。
谢长生等人的眼睛不自觉的眯起。
谁也没有想到,陈墨离手中那柄看似脆弱的白剑竟然也能迸发出这样的力量,而且是在这么短的空间里,就能爆发出这样强的力量。
最为关键的是,他手中的白剑此刻连任何的伤痕都没有,只是在不断的震颤。
然而南宫采菽手中的宽厚的鱼纹铁剑,却是已经微弯。
数缕血丝,正从她的虎口流淌到鱼纹铁剑的剑柄上。
梧桐落周遭的小巷里已经走出不少零零散散的看客,他们未必看得出这种战斗的精巧,让他们震惊的是,南宫采菽这样小小的身体里,竟然可以迸发出这样的力量。
一声让人耳膜发炸的愤怒尖嘶便在此时从南宫采菽的唇间喷薄而出。
她脚下的靴底都发出了近乎炸裂的声音,然而她却是一步不退。
她咬着牙,强忍着痛楚,左手刺向陈墨离的小腹。
就在这一瞬,她的左手里已经多了一柄青色小剑。
这柄青色小剑的表面有很多因为铸造而天然形成的藤纹,而在她往上刺出的同时,这柄剑上流散出来的真气,也使得空气里好像有许多株青色的细藤在生长,让人无法轻易看清剑尖到底指向何处。
这便是青藤剑院的青藤真气和青藤剑诀。
丁宁的脸色也凝重起来。
怪不得就连骄傲如谢长生都会把位置让出来让南宫采菽来战斗,青藤剑院的青藤真气和青藤剑诀难的便是配合,南宫采菽在第二境的时候,就已经让两者发挥出这样的威力,的确已经是罕见的奇才。
剑意迎腹而至,刚刚极刚猛的一剑之下,又藏着这样阴柔的一剑,就连陈墨离都是脸色剧变。
他有种解开自己真元的冲动。
然而他还是强行的控制住了自己的冲动,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他的左手也动了。
他的左手没有剑,然而有一柄剑鞘,一柄华贵的绿鲨鱼皮剑鞘。
这柄剑鞘突然化成了一蓬春水,将无数往上生长的青藤兜住。
所有的人只听到铮的一声轻响。
那是一柄剑归鞘的声音。
所有青藤般的剑气全部消失,南宫采菽的脸色变得雪白。
她身后所有的学生全部倒吸了一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