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羊洞最高的这座道观前,白羊洞资历最老的这两人的谈话很融洽,只是互相为各自的前路有些担忧,然而白羊洞山门前,却是依旧陷入僵局。
叶名的面容越来越僵硬,他终于后退了半步,不情愿的出声道:“这是洞主之命……”
“我不相信这是洞主的命令。”
然而他的话语直接就被那名出头的少年打断,他稚嫩的面容上全部都是霜意,“这根本就是不符合规矩的事情,没有参加入门试炼便直接让他进门,这不只是对我们的不公,而且还是对数百年来,所有在这道山门前被淘汰的所有人的不公。我不相信我们英明的洞主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叶名无言苦笑,看来一时只能耗在这里。
难道要去向洞主要证据不成?
“大师兄,大师兄来了!”
就在此时,山道上却是水声沸腾般,响起了一片喧哗。
叶名骤然松了一口气,转过身去,只见薄薄山雾里,一名身材颀长的年轻人的身影显现出来。
这是一名英俊而器宇不凡的年轻人,清秀的面容之间有着一般年轻人没有的英气,只是此刻,他的面容上也有着浓浓的忧思。
看着所有聚集在这里的学生,他不悦的轻声道:“不要闹了,都回去吧。”
山道间骤然一静。
“回去什么!”
那名出头的稚嫩少年的面孔都一片赤红,大声道:“大师兄,难道你觉得这公平么!”
“公平?”
平日里深得这些师弟师妹爱戴的大师兄张仪,此刻却是摇了摇头,柔声说道,“世上哪里有什么绝对的公平,若有真正的公平,我们白羊洞就不会被迫归入青藤剑院了。”
“大师兄!”
周围这些年轻学生完全没有想到张仪会这么说,一时许多人一声悲鸣,眼睛里甚至闪烁起泪光。
那名出头的稚嫩少年的眼睛都红了,厉声道:“大师兄,别人不给公平,难道我们就不争么?如果我们自己都不在乎,白羊洞就真的完了。”
“沈白师弟,你说的我都明白。”张仪依旧柔声说道:“可是你们不能怀疑洞主的决定,你们应该知道洞主无论做什么事都有他的理由,我听说过宁折不弯,但我也听说过识时务者为俊杰。”
张仪的声音很柔和,就如同春风,带着一种让人温暖的气息。
丁宁本来只是平静的望着峡里的白云,像个完全不关自己事的纯粹看客,然而张仪的气度和话语,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他开始好奇的重新打量起这个白羊洞大师兄。
第三十二章 光阴不虚度
张仪的目光也很柔和,那种很容易引起人信任的柔和。
他似乎从不盯着某个人看,然而他却又好像在时时看着每个人,这样每个人都不觉得自己被忽视。
就如此刻,丁宁的目光才刚刚落在他的身上,张仪便也注意到了他,然后温和的对他轻轻颔首。
区区一个白羊洞,居然也有这样的人物?
丁宁感受着对方身上的气息,开始真正的惊讶。
“我明白,我自知在任何方面都比不上大师兄,但是我也同时明白一个道理,不管我们白羊洞今日怎样,将来怎样,我们白羊洞却从来没有废物,没有让人觉着丢人的人。”名为沈白的稚嫩少年深深的吸着气,因为心情的激越,双手不住的微缠着,“既然大师兄如此说了,我们也不把怨气都撒在他的头上,只是他想要入门,至少也要让我们觉得他有进入的资格,也要通过我们入门的一些测试。”
张仪的目光再次落在丁宁的身上。
看着这个眼神宁静,始终云淡风轻的少年,他的眼底也露出一些异样的光泽来。
“入门测试没有那么重要,你们应该也知道,每次大试,即便通过,最后的决定权也在洞主的手里。现在既然洞主已然同意,那他便已经是我们白羊洞的小师弟,现在堵在这里,便是缺了礼数和同门之谊。”张仪柔声说道:“而且我可以保证,将来这位小师弟一定有很好的成就。”
“将来之事,谁能轻言?我却不管将来事,只信眼前事。”
眼见山门前一众学生在张仪的柔声细语下已经渐渐怨气平息,身后的山道上,却是又传出了一声清冷的声音。
这声音让在马车前有些忧虑的等待着的灰衫剑客都通体一寒,从清冷的话语中感到了莫大的威势。
他先前只觉得丁宁在入门之后恐怕有不小的麻烦,现在看起来,连这入山门都不像想象的那么简单。
“苏秦师兄!”
包括沈白在内的数名少年的眼睛却是一亮,看他们兴奋而尊敬的神色,似乎来人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原本就要比张仪更高。
从薄雾里走出的人同样风度翩翩,剑眉星目,哪怕丢到长陵最繁华的街道上,都能让人一眼看出他来。
“若是不亲眼所见,如何心安?”
“自己不做,流传到外面,倒是以为我们白羊洞没了规矩,什么人想进就进,是藏污纳垢之所。”
同样的英俊,但这人的眼神和语气却是充满锋锐,就像一柄柄寒光闪烁的剑。
这样的气质,特别容易让年轻人迷醉。
白羊洞居然有这么多不俗的修行者?
丁宁却没有在意这些话语本身,感受着这名背负着长剑的英俊年轻人身上的气息,他的眼睛里再次显现出惊讶的光芒。
张仪脸色微变。
他有信心说服这里所有的学生,却没有办法说服苏秦。
尤其是苏秦的这句话里,本来就像袖里的匕首一样,藏着深深的机锋。
“不要试着说服我。”
然而苏秦的话语却没有停止,就如袖里的匕首,按耐不住的露出了一截,他锐利的目光落在张仪的身上,“你应该明白,心不平……尤其是在我们并入青藤剑院这种时候心不平,将会生出很多事端。”
听到这样的话语,看着已经忍不住蹙眉的张仪,丁宁微微抬头,想要说话。
然而就在此时,一声冷冽而带着浓厚鄙夷的女声,却是从灰衫剑客所在的马车后方响起:“怪不得白羊洞会遭此变,原来只会窝里斗。”
灰衫剑客一愣,转过身去,这才发觉马车后方的道路上,不知何时已来了数名身穿紫色缎袍的学生,其中为首的一名,则是一名身材娇小的秀丽少女。
除了张仪和苏秦之外,所有聚集在山门口的白羊洞学生脸色大变。
尤其看清对方身上衣衫的颜色和花纹,沈白顿时勃然大怒,厉喝道:“放屁,你算什么东西!”
丁宁转身看着这几名身穿紫色缎袍的不速之客,尤其看着为首的那名秀丽少女,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
他现在的修为相对而言还很低微,所以在马车的遮挡之下,他也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山路上走来了这些人。
只是这些人里面,这名为首的秀丽少女他认识。
所以他现在也很清楚沈白为什么勃然大怒,眼下看来,这原本简单的入门,似乎又变得更加复杂起来。
“我不是什么东西。”
秀丽少女的脸上本来笼罩着一层霜意,此刻听到沈白的怒骂声,她的眼神变得更加冰冷,充满讥讽:“我是南宫采菽,青藤剑院弟子,我的父亲是南宫破城。如果我没有看错,你应该是白羊洞年纪最小的弟子沈白,你的父亲应该是沈飞惊,他原先应该是我父亲座下的部将。”
沈白的脸色骤然变得无比苍白,整个身体都不可遏制的颤抖起来。
他知道对方是青藤剑院的弟子,然而却没有想到对方是这样的身份。
军中的等阶和出身观念,比起别地更重。
部下对于提携自己出身的将领,极其的敬重。
因为绝大多数的战斗,都是由上阶将领决定和指挥,在战斗里绝对服从命令,生命都是握在上阶将领的手中,能够在厮杀中生存下来,连续获得封赏,这便说明上阶将领英明,调度出色。获得的功勋里,自然也有上阶将领的一份功劳,自然要记着这份恩情。
南宫采菽,是他的父亲都必须尊敬的对象。
然而他却骂她是什么东西。
“若是在我们青藤剑院,我们院长同意某个人进入剑院学习,我们绝对不会堵着院门不让他进。至于你们说看不到他现在的能力,我只想告诉你们一点,只是骊陵君座下一名修行者,就让我和徐鹤山、谢长生遭受了羞辱,然而他却让骊陵君遭受了羞辱。你们可以想想白羊洞和骊陵君府有多少的差别,如果他想选择,他现在就已经成为骊陵君府的座上客。”
南宫采菽却是满含讥讽的接着说道:“现在他选择白羊洞,而你们居然还嫌弃人家,端着架子堵着他?”
山门周围一片哗然。
所有白羊洞的弟子都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丁宁。
骊陵君虽然只是一名质子,然而这么多年的迅速崛起,早已经让骊陵君府成为了超越一般修行之地的存在。
市井之间的一些故事显然并没有传到白羊洞里,他们不相信丁宁这样一名普通的市井少年能够让骊陵君感到羞辱。
在这样的一片哗然里,目光始终锐利的苏秦微微挑眉,英俊的脸上闪过一层寒光,他双唇微动,就想开口说话。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很平静的声音响起,“只是简单的入门而已,为什么要搞得这么复杂?”
山门前骤然一静。
所有人都是怔怔的看着丁宁。
大家这才想起,场间真正的主角,引起争议的对象,到现在才第一次开口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简单?
这是简单的事情?
苏秦锐利的眼光更冷,眉头也不自觉的蹙起。
但是丁宁依旧没有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因为只是从苏秦刚刚登场的数个画面里,他就看出苏秦在白羊洞里比张仪拥有更高的威信,而且他可以看得出来,苏秦的口才很好。
他感谢南宫采菽会帮他说话,然而他实在是不想太过浪费时间在这里耗下去。
“既然有什么测试,就让我测试好了,这样大家就都不会什么意见了。”丁宁一脸平静,认真的看着脸色苍白的沈白,看着一脸忧容的张仪,看着一脸寒意的苏秦说道。
“是么?”
苏秦眉头挑得更起,他终于吐出了两个字。
张仪和南宫采菽的脸色却是一变。
但是不想浪费时间的丁宁已经斩钉截铁的点了点头:“是。”
场间再次变得绝对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里都带着深深的不解和怀疑,都在心想这名市井少年是太过轻狂,根本不知道所有修行宗门的入门测试都是极难通过,还是真的天赋异禀,拥有绝对的信心?
“来吧。”
然而丁宁却是反而微微的一笑,说道。
苏秦的呼吸莫名的一顿,他的眼睛微眯,然后他也笑了起来,露出了一些雪白的牙齿。
“好,让他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