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夏看着因为没有翻面,一面已经烤得有些焦黑的那只云雀,问道:“什么选择?”
“按照祭剑试炼的规则,每日里都必须有一场以上的战斗,你今日应该还没有经历过任何战斗。”苏秦淡淡地说道:“我给你的选择,是和我战斗,或是和距离这里不算远的丁宁战斗。你应该明白他只是刚刚炼气,你极有可能战胜他。我甚至可以保证,你能顺利接近他。”
时夏一愣,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苏秦,惊愕的开口:“为什么……”
“想让一个人退出有很多种理由,但我想不需要和你过多解释什么。”苏秦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只需要作出你的选择,选择马上败在我的剑下,或者去击败他,获得更多的试炼时光。因为像你们这样的弟子,参加这种试炼的意义,本来便只是要获得更多的经验而已。”
“苏秦到底想要做什么?”
还有些睡意未消的谢长胜看着祭剑峡谷中的情形,用力的眨着眼睛,寒声问道。
“这是赶兽之法。”
谢柔看了他一眼,蹙着眉头轻声解释道:“巴郡里的一些猎户狩猎,往往能捕捉到超出他们力量数倍的猎物,便是围了一些山头或者河谷,驱赶一些野兽,有些凶猛的野兽被逼得狭路相逢,便会自相残杀起来。苏秦受了张仪的牵制,自己无法出手,他接下来便选择牵制住张仪,然后逼别人和丁宁去战斗。”
谢长胜顿时脸色一变,忍不住骂道:“此人真是无耻。”
“兵者诡道,适者生存。”他身旁的徐鹤山凝重地说道:“这种试炼本身除了实力之外,还是计谋的比拼,苏秦虽然有些无耻,但他的确是和传说中的一样,才思敏捷,转变极快。”
看着越来越和丁宁接近的时夏,谢柔的眉头蹙得越来越紧,但是不知道为何,今日的丁宁,却给她一种和昨日有很大不同的味道。
……
丁宁也正在嚼着几片桔瓣。
这山林间的野桔树很多,又距离这些野桔成熟的时节不算太远,很多桔子虽然表皮有些干枯,但都在枝头挂着,要采摘到一些十分简单。
只是这种山间的野桔,滋味却不是很好,尤其是在这种清晨,嚼来当水喝,便更是酸涩。
丁宁酸得牙帮子都有些发软的时候,他看到了微垂着头走来的时夏。
他觉得时夏的神情有些奇怪,所以他摸着自己的腮帮,看着缓缓走来的时夏,没有第一个出声。
“我叫时夏,是去年入青藤剑院的学生。”时夏在距离他数丈之遥的地方停下脚步,说道:“我来和你战……但这次战斗,我是被你们白羊洞的苏秦师兄逼来的。”
丁宁顿时微怔。
时夏接着说道:“我知道这不太好,但是我想多些历炼的机会,所以我想在这试炼里面能和更多的人交手,能停留更长的时间……所以我别无选择。”
丁宁微微一笑,真挚地说道:“应该的,换了我,我也会做这样的选择。”
时夏有些感激的看了丁宁一眼,接着说道:“听闻丁宁师弟对于剑经的理解不俗,但来祭剑试炼之前才正好炼气,所以等下交手,我会将力量也尽量控制在炼气下品。”
丁宁越来越觉得这名青藤剑院的弟子有趣,他再度笑了起来,“本来不必,不过你若是这么想的话,我想你可能会获得更多的历练机会。”
时夏觉得丁宁说的这句话他有些不理解。
但是他想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于是他也不再说什么,对着丁宁行了一礼,然后开始出剑。
他的剑通体青色,是一种坚硬的玉质,上面有些看似杂乱而细密的符文。
随着他的真气不断的涌起,这柄剑的剑身上却是开始散发出凛冽的寒意,开始凝出一层层青色的霜花。
丁宁微微的一笑,他也缓缓出剑,剑身上渐渐泛开许多如茉莉般的白色小花,看上去和昨日并无分别。
第七十七章 纯粹剑技的比拼
时夏觉得丁宁这柄残剑在盛开洁白色小花时非常好看,有种异常的凄美。
丁宁的神容平和,也暂时让他忘却了被苏秦逼迫的事情,渐渐觉得这是一场公平的对决。
“请!”
他庄重的出剑。
空气里响起一声清越的破空声,青色的剑光袭向丁宁的胸腹之间。
丁宁横剑,却并未真正的往下挥剑格挡。
因为青色的剑光不像大秦王朝大多数剑经的剑势那么平直,随着时夏的身体和手腕的细微动作,这道青色的剑光在空气里显得有些扭曲,就像一条弯曲的青藤在晃动,剑尖在真正接近丁宁身前之时,已然刺向丁宁胸口上方的颈部。
“这就是青藤剑院出名的缠藤剑法。”
只是看到时夏的出手,谢柔便已轻声的对着身畔的谢长胜说道:“这种剑法的剑势很独特,是旋绕之势,有些像你小时候玩的绕糖棍一样绕来绕去,剑势掌握得纯熟了,到了第五境之上能够使用飞剑时,飞剑也是很熟练的走这种剑势,对手更难把握剑尖或剑锋临身时的真正走向。”
谢长胜神情凝重的点了点头。
就如此刻这一剑,看似刺向胸腹,但剑势一绕却是反而刺向上方,若是对方剑势已然向下做出防范,再发现不对往上,就已经有些慢了。
若是到了飞剑对决之时,哪怕是一个闪念之间的微小时间,便有可能决定生死。
他明白谢柔此刻特意对他说这些,是让他的眼光不要只落在胜负结果上,而是要重点落在这些剑势上。
两人身旁的徐鹤山眉头微挑,眼睛里闪出异光。
因为就在两人说话之间,丁宁已然挡住这一剑。
丁宁的末花残剑往上抬起,横在咽喉前方,竟是十分精准的用剑脊挡住了青霜剑的剑尖。
随即他展开反击。
他一步跃出,和时夏错身而过,残剑随着手臂的挥动,反而急速的朝着时夏的喉部戳去。
时夏也不惊慌,剑身来不及收回,整条手臂却是原地甩动起来,青霜剑抖出一个弧形的剑圈,反切丁宁的手臂。
丁宁手臂微收,剑锋再和时夏手中青霜剑的剑锋相交。
一点火星飘起。
时夏往后退开半步,动作骤然大开开合起来,整柄剑或拍,或甩,在他身旁横来摇去,一时间他的身旁就像长出了数根摇曳不停的扭曲青藤。
丁宁的身前也瞬间充满绵密的墨绿色剑影,这片剑影始终停留在他身前一两尺之地,因为观礼台上听不到这种并不算响亮的两剑撞击的声音,所以给人的感觉,就好像两柄剑在接下来的这十数息时间里都没有真正的接触一样。
然而只是从一层层如金色蒲公英一般不断在空气里绽放的火星,便可以知道两人手中的剑在这短短的十数息时间里在不断的撞击着。
“时夏好像压制了修为,不想在力量上占便宜,现在两者是纯粹剑技的比拼。”谢长胜眉头微蹙,轻声说道。
徐鹤山用赞叹的语气说道:“丁宁的确很不错,青藤剑院的缠藤剑法最关键的还在一个缠字,若是剑身和剑身贴到,很容易被一缠一绕就绞飞出去。尤其时夏手中的这柄青霜剑上的冰霜有冰洁作用,粘附力更强,但丁宁的每一剑都是用剑锋对剑锋,或者剑身对剑尖,即便是应对时夏的拍击剑势,都绝对不给对方剑身和剑身贴到的机会。”
“他的这柄剑其实也很不错。”谢柔点了点头,轻声道:“虽有残缺,但真气灌入之后的力量也不弱,剑身虽短,却很适合野火剑经这种繁杂绵密,在短距离之内快速做变化的剑势。”
“我收回这是一柄破剑的说法。”谢长胜凝重的看着丁宁的施剑,说道:“但是丁宁现在全然防守,他如何能获胜?”
徐鹤山沉声道:“只要有足够的耐心,只要自己不犯错误,对手便有可能犯错。”
时夏眼中的尊敬越来越浓。
看着丁宁无比宁静的眼神和反而变得越来越精准和纯熟的剑势,他都甚至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炼剑对象。
他知道必须用出更强的剑势,才有可能战胜丁宁。
他深吸了一口气,再次递出手中剑的同时,他一直暗中蓄势的左手以惊人的速度敲击在了青霜剑的剑柄上。
一股劲气沿着剑柄,贴着剑身炸开。
喀的一声轻响。
青霜剑上结出的霜原本已经越来越厚,变成了坚硬的霜壳。
现在这些霜壳裂了开来,如四五片锋利的剑片,往前激射而出。
这些霜壳薄而锋利,不比之前何朝夕卷起的那些落叶,若是被任何一片霜壳刺中,都和被一柄真正的薄剑刺中全无分别。
观礼台上许多人瞳孔剧烈的收缩。
这一剑显然便是胜负的关键。
丁宁的脸色依旧平静。
嗤嗤嗤嗤……数声急剧的轻响。
他手中的末花残剑急剧的扫过这些霜壳。
他并没有用多少力,剑势只是追求快。
因为这些轻薄的霜壳虽然锋利,但很脆,很容易碎。
所有激射向他的霜壳在一瞬间碎裂开来。
在下一瞬间,他的口中却是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厉喝,他的剑横了过来,狠狠拍在了刺来的青霜剑的剑身上。
时夏微微一滞,之前都是他逼着丁宁和自己剑身相交,此时他没有想到反而是丁宁会用这样的剑势。
他心知不对,也瞬间一声厉啸,体内的真气急剧涌入剑身,青霜剑的剑身上再度涌起一层冰霜。
噗的一声,双剑上附着的真气撞击,爆开一蓬夹杂着无数细霜的气浪。时夏极其熟练的拧身,转腕,就要将丁宁手中的剑绞飞出去。
然而也就在这一瞬间,丁宁再上半步,他紧绷着身体,死死的握着剑柄,并将身体的重量都压了上去。
时夏只觉得自己的剑身上好像压了一块巨石,根本翻转不动。
嗤啦一声,就如刨冰一般,丁宁的剑身,却是已经顺着他的剑急速的切了下来,切得他剑身上刚刚结出的一层厚霜尽皆飞散。
蓬蓬的青色飞霜喷在了时夏的衣上,脸面上,一时间,时夏的眉毛和头发都变成了青色。
时夏心中寒意顿生,拼命抽剑往后飞跃。
丁宁的剑和他的剑身脱离,但瞬间却是一震一拍。
只是这一震一拍,无数真气形成的细白色小花和青色的冰霜骤然加速,一股水流般冲击在时夏的脸面之上。
时夏眼睛不由得闭上。
只在这一瞬间,他感觉到一道冰冷的剑意迅速的朝着他的小腹袭来。
他一声厉喝,挥剑朝着那道冰冷剑意后方斩杀。
然而那道冰冷的剑意却是又急速的缩回,瞬间又至他的左肋。
时夏强行睁开眼睛,剑身再摆。
然而他只看到只有一片细白色小花在朝着他的左肋部前行。
丁宁手中那柄墨绿色的残剑,却是收敛了所有真气,像一道阴影无声无息的在空气里前行,已至他的右肩。
他的瞳孔剧烈的收缩,身体骤然僵硬。
啪的一声轻响。
丁宁手中这柄墨绿色小剑只是在他的肩头拍了一拍,便收了回去。
然后丁宁退后一步,持剑不再进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