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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节

    王太虚在墨园内早已安排了一应人手,在容姓宫女未真正进内园时,得到门房回报的丁宁已经洗干净了手,在内园的门口等着容姓宫女。
    远远的看着越来越为接近的容姓宫女,丁宁的面容只是一味的平静,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容姓宫女远远的看着站在台阶上的丁宁,也是走到他身前不远处,才欠身行了一礼,道:“娘娘已经颁下圣谕,因为你们一众白羊洞学生表现太过优异,所以青藤剑院即日起改名白羊洞。一应事务归你师叔李道机全权处置。”
    “薛洞主为我大秦教出了这么多栋梁之才,归葬于厚陵,行国士之礼。”
    “娘娘念及你的伤势,特意令我送来些疗伤和补身的东西。”
    丁宁看着她,没有什么反应。
    看着她不再说话,才平静地问道:“说完了?”
    容姓宫女眉头微蹙,微微犹豫,道:“你是聪明人,所以不用多说。”
    丁宁点了点头,目光越过她的身体,落在她身后两名侍女手中的那些锦盒上,“那就是送我的东西?”
    容姓宫女看着他说道:“是。”
    丁宁看都没有看她,动步从她的身旁走了过去,从那两名侍女手中接过锦盒,然后继续望着前方走去,走向墨园的大门。
    容姓宫女的眉头深深的蹙起,两名面容姣好的侍女都有些失色的看着丁宁,不知道丁宁是要做什么。
    丁宁平静的走出墨园的大门。
    大门外不远处,有一条溪流,本身非常清澈,但是因为现今墨园周围住了很多梧桐落周遭搬迁过来的街坊,所以水流变得有些污浊。
    看着漂浮着菜叶和泡沫的污浊水流,丁宁打开了所有的锦盒,看都没有看里面的东西,然后便翻倒,将里面所有的东西全部倒入了污浊的水流里。
    两声压抑不住的惊呼声在他后方响起。
    两名侍女彻底花容失色,她们怎么都没有想到丁宁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容姓宫女已经随着丁宁走出了门,距离丁宁只不过数丈,她的眉头只是微皱,声音微冷道:“这相当于一个都城数年的赋税。”
    丁宁平静的转身,看着她,道:“那又怎么样?”
    容姓宫女缓声道:“就算是弥补,难道你觉得还不够?”
    丁宁看着她尽量温和的面目,以及挂着些歉意的目光,笑了起来,“人都死了,还能补偿么?”
    “如果说补偿。”
    他不看容姓宫女,走回墨园的大门,“除非你能让老头活过来,看到我夺得首名。”
    “我做到了答应他的事情,然而他却看不到。补偿还有什么意义?”
    “李道机师叔也不会回来的,即便让他负责治丧。他听说了我今日做的事情之后,便会尊重我的态度。”
    丁宁的脚步在门槛前顿住,又微微转过身来,看着容姓宫女,认真地说道:“而且……你应该记住我在岷山剑宗之前对你说过的话。”
    说完这一句,丁宁便径直穿过大门,走向内院,再也不看她一眼。
    容姓宫女也没有回望丁宁。
    她依旧没有多少愤怒,只是觉得丁宁很愚蠢。
    只是她却不由得开始回忆丁宁在岷山剑会开始之前对她说过的话。
    “岷山剑会过后,我一定会挑战你……我一定会杀死你!”
    她想起了丁宁所说的这句话,然后身体里开始流淌出一些很多年未曾感觉到的冷意。
    第二十一章 遗忘的事情
    “天象菩提,烛龙丹,火龟胆……这些东西的气味,连我都很多年都未闻到,你一股脑的全部倒掉,也不觉得浪费?”
    看着走回园内,重新拿起小铜铲的丁宁,长孙浅雪冷笑着说道:“那些东西,至少可以让你的修为提升快上许多。”
    丁宁看了她一眼,道:“不差那一点时间。”
    长孙浅雪沉默了片刻,道:“至少目前她应该还不知道我和你的身份,否则她不会派人送这些东西给你。你这样做,不怕彻底激怒她?”
    丁宁道:“其实她并不太喜欢顺从。”
    长孙浅雪莫名的恼怒起来,面上全是寒霜,“难道她是受虐狂?”
    丁宁想要再回答她,然而他的目光正好落在铜铲新翻开的一块泥土上,那块泥土上有着两条鲜红色的细小蚯蚓,他微微一怔,道:“我忘记了件事情。”
    长孙浅雪皱起了眉头,却被成功吸引了注意力,“什么事情?”
    丁宁放下铜铲往外走去,道:“我忘记了件东西在马车上。”
    那辆马车看上去很普通,在墨园的门外已经停了很久,车厢上甚至积了一层薄薄的尘土,然而除了这片街巷中那些和修行者世界隔绝的普通人之外,长陵此刻很多修行者都知道那辆马车代表岷山剑宗。
    “你最近的心境有点乱。”
    当丁宁走出墨园,走近这辆马车,一个声音从马车一侧的树荫下传入丁宁的耳廓。
    “邵师叔。”
    丁宁躬身,对着未在车厢里,而是在旁边树下竹席上坐着的邵杀人认真行了一礼。
    “在岷山剑会,几乎所有岷山剑宗的修行者都看过你的表现。”邵杀人微抬头看着丁宁,道:“你的心思慎密和冷静,连我们都自觉不如,但是你到现在才记起回到马车来取东西……实在相差甚远。岷山剑会首名只是虚名,若是被虚名困扰,那今后你的名字就真正的成了虚名。”
    邵杀人平时少话到了极点,甚至可以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哑巴,现在听着他的这些话语,丁宁明白他的意思,然而丁宁也知道让自己心乱的事情和邵杀人所想的完全不同。
    所以他再次躬身对着邵杀人深深行了一礼,道:“多谢邵师叔提醒。”
    然后他掀开了车厢帘子,走入了车厢。
    车厢的角落里,有一个小小的敞开木箱。
    木箱里便蜷缩着青曜吟赠送给他的那条玄霜虫。
    这条玄霜虫早已因为过分恐惧邵杀人身上的气息而紧紧蜷缩成了球形,先前只是因为丁宁还在车厢里还略微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有些安全感。
    当丁宁离开车厢却又将它遗忘在此处,未将它带离,它更是害怕到了极点。
    这长陵炎热的气息又是它从未遭遇过,它想着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地方,此刻当丁宁再次掀开车门帘,感受到丁宁身上的气息时。它卷缩在一起,又僵硬如铁的身体顿时有了动静,不停的颤抖起来,它若是有泪腺,一定会嚎啕大哭,眼泪一定坠落如雨。
    看着这条玄霜虫颤抖的样子,丁宁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抱起木箱时真挚的说了声:“抱歉。”
    听到丁宁的声音,这条玄霜虫更是激动,差点直接就跳起来钻到丁宁的怀里。
    长孙浅雪依旧在内园里等着丁宁,看着丁宁走到身前,她看着箱子里玄霜虫难看的样子,又再次深深的皱起了眉头,“这是什么?”
    “青曜吟养出来的东西,他送给我了。”
    丁宁只是抬头看着长孙浅雪说了这一句,木箱中的玄霜虫就停止了颤动。
    它身外的空气依旧炎热,但是它却分明感受到了长孙浅雪体内那种惊人的玄霜气息,只是这种感受,就让它感觉自己到了一个布满玄霜的世界,让它觉得舒服起来。
    自从它在懵懂之中醒来,拥有一丝灵智,敏锐的感觉到天地间的玄霜气息,在第一丝天地元气自然的涌入它的身体时,它的脑海里就出现过那样布满玄霜的世界,它恍悟觉得,那应该是它这种东西修行尽头的世界。
    然而这样的世界现在却清晰的出现在它的面前,它在震惊到忘记恐惧的同时,不由得想到,难道她是它们的同类,是它们的王?
    它自然不会说话,然而长孙浅雪却并非普通的修行者,她已经从它身上的一些气息变化感觉到了它的感受。
    “有些意思。”
    她看着这条微仰着头,似乎在仰望着一片传说中天地的丑陋长虫,皱着的眉头缓缓松开,说了这一句。
    她性情一向高冷,平时更是懒得和人接触,更难得夸赞别人,此时虽然只是淡淡的说一句有些意思,却已经是难得的夸奖。
    至于美丑,她却没有什么概念。
    对于她而言,有些人长得很美,却是很丑,有些人长得很丑,但在她的眼睛里却不难看。
    玄霜虫也敏锐的感知到了她的感受,激动得浑身再次震颤起来,微微扬起的头颅在此时深深的埋伏下去,表达它的尊敬和臣服。
    长孙浅雪看着它,没有说什么。
    一缕极为轻淡,却是没有任何寒意流淌的凝聚至极的玄霜元气,却是由她的指尖沁出,落向玄霜虫的口中。
    玄霜虫虔诚而贪婪的张开了口,将这缕玄霜元气全部吸入。
    就好像一个平静的池塘里落入了一条比池塘还要大的瀑布,整个池塘沸腾了起来。
    它的整个身体乱颤起来,身体深红色的肌肤都发出了近乎裂帛般的响声。
    平时根本看不见的毛细孔都舒张了开来,却不见有任何气流的冲出。
    它的额头上顷刻结出一块白色的霜斑,就像胎记。
    感受着这条玄霜虫的变化,感知着它体内的元气相融和壮大,丁宁有些感慨的看着长孙浅雪,道:“果然和我想象的一样。”
    “它最终会变成什么?”
    长孙浅雪看着这条深红色长虫,问道。
    这对于她而言也是一种难以理解的修行过程,就连她七境的身体都无法完全承受住她体内那柄剑的元气,然而这条长虫的身体却可以天生完美的容纳吸收。
    “不知道。”丁宁摇了摇头,道:“但我可以肯定,它肯定比南越修行者的那些蛊虫要厉害得多。”
    长孙浅雪直接从丁宁的手中取过装着玄霜虫的箱子,朝着最深处的小院中走去,头也不回的清曼说道:“但那同样需要时间。”
    丁宁没有说什么,走到斜插在地的铜铲前,继续挖土。
    他的心境已经平静不少。
    他对于郑袖其实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若是郑袖开始怀疑长孙浅雪和他的真正身份,那么今日里容姓宫女就不会带着那些珍稀的赏赐而来。
    “你真的不是元武的人么?那那夜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不出现?”
    他垂下头,想着那名喜穿白裙的女司首,自嘲的笑了笑。
    他和长孙浅雪在这墨园,此刻就像是在等待着审判,然而在这长陵,谁又不像是在等待着审判?
    ……
    容姓宫女离开后不久,丁宁出门至马车中带回了被他遗忘许久的玄霜虫,又过了不久,坐在树下凉席上的邵杀人又微微的抬起了头。
    街巷的那一头,出现了一名少年。
    邵杀人只是看了那少年一眼,就又垂下了头,不予理睬。
    少年身穿黑衫,面色和肌肤都很蜡黄,看上去好像生过一场大病,但又好像没有任何一种病会让一个人的肌肤如此。
    他到达了墨园,却并没有入园,而是开始沉默的做事情,洒水扫地,洗去墨园外的一些污垢。
    这样令人费解的行为很快引起了园里园外的注意,在这名少年清扫了半个墨园之外的街道时,丁宁径直穿过面铺,从面铺的门穿了出来,看到了那名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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