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对于一些祖上没有战功,穷苦出身的修行者而言,这样的愿望就更加迫切。
所以这是一个习惯成了自然的过程。
然而此刻大秦有史以来最强大的这名皇后,却是在谈论彻底强行改变这个自然的过程。
以朝堂的命令就征召某一修行地的修行者入军参战,这和朝堂彻底掌控所有的修行地并无任何区别。
所有的修行地若是知晓,理应会惊惶和震怒。
然而这些修行地却并不知道,早在当年的巴山剑场消失之后,现在站在这灵莲池畔的男女,就已经有了将这样的政令贯彻到除了岷山剑宗和灵虚剑门之外的所有大秦王朝修行地的想法,而且这么多年来,这样的想法一直未曾停歇。
而且除了墨守城已经有隐忧之外,整个长陵恐怕没有人会想到皇后为了贯彻某条政令,不惜发动一场举国的战争!
然而她身旁的这名身穿布衣的帝王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想了想,依旧语气平淡道:“再等等?”
皇后也想了想,然后没有表示异议,点了点头。
元武皇帝执着她的手,安静的站了许久,在离开前和声道:“不要在意以前的事情。”
皇后沉默了片刻,道:“我只在意你是否始终站在我身边。”
元武皇帝笑了笑,道:“不用怀疑。”
皇后也笑了笑。
然而当元武皇帝的身影最终消失在她的视线,她的笑容却消失无踪,她完美面容上犹如瓷样的清冷光泽,令人怀疑她的笑容从未出现过。
“若是不在意,又何必要提在意?”
她看着灵莲池里摇摆的莲蓬,在心中微讽地说道。
……
黑夜里,丁宁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又咳出了数口血。
九幽冥王剑和九死蚕同时现世,当彻底释放蛰伏许多年的力量,他的经络也遭受了难以想象的重创。
若是没有续天神诀,他也会死去。
在他艰难的调息里,他体内那些无形的小蚕开始出现在他体内受创最为严重的地方,甚至聚集在一起,代替了已经断裂的经络,强行令续天神诀的真元可以流转。
梁联已死。
五境已至。
只是他心中十分清楚,到达五境,他就像一个财主,已经用完了之前的大多数积蓄。
五境到六境,他将不会再像之前一样容易,会需要很多的时间。
对于他而言,现在最好的办法便是离开,离开长陵,甚至离开秦地。
只是在大浮水牢未破之前,他还必须要停留在长陵。
关键在于,到哪里再去找一名足够强大的七境?
……
“我要告诉申玄一些事情。”
大浮水牢最幽深的水里,林煮酒抬起了头,水草般的头发带出了一连串的水迹。
没有人回应他。
林煮酒却是嘲弄的笑了笑,道:“我要告诉他有关茶园里那些骨字的秘密。”
依旧没有人回应。
然而一道人影却是很快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你也是郑袖的心腹之一,现在那名宫女死了,徐焚琴也死了,梁联也死了,你怕不怕?”
看着黑暗里身影如灰色的铁塔一般的申玄,林煮酒笑了起来。
申玄没有回答,但是他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他的心情无法平静。
他无法理解。
这些年林煮酒被关在这间最深处的水牢,和外界断绝一切的联系,能够接触到他的便只有自己,连通进这间水牢的水流都是经过了特殊的处理,连震动的频率和一切的元气特性都被更改过,然而这些年里,林煮酒却依旧能够不断的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甚至连今天日间发生的事情都清楚的知道。
这一刹那,他真有些相信林煮酒能够看懂人心。
但他毕竟是整个长陵心肠最为冷硬的人之一,所以他的眼睛里还是没有任何情绪的变化,声音也毫无变化的响起:“你说要告诉我茶园里那些骨字的秘密。”
“应该是郑袖要稳住我义弟,一夜极尽温柔缠绵,不知道用出了多少闺中秘术。”
林煮酒笑了起来,大声的笑了起来。
隔壁的水牢里,也有一个虚弱的笑声响了起来。
申玄的脸色变了,在黑暗中都看得出来。
林煮酒却笑得更加大声,“如果我告诉你我是猜的,你会觉得怎么样?我知道骨字日期的那一夜,我义弟在长陵,应是去和她见面。元武也应该知道那一夜我义弟在长陵,如果我会这样猜,你觉得他会不会这样猜?你说他在不在意?”
第五章 煮酒
这些年来申玄一直想要从林煮酒的口中榨取出当年那些人的秘密。
林煮酒是巴山剑场那些人里面公认的军师,很多事情都是出自他的布置,即便最后因为那个人的死去,很多人的背叛,导致一切成了乱局,无法控制。
但所有人都坚信,他一定控制了一些东西,留下了那些人的一些东西。
他本身便是一个宝藏。
然而当现在林煮酒告诉他这样的话语,申玄的身体却是越来越寒冷,甚至比身在阴寒水中的林煮酒还要寒冷。
“跟了郑袖的那么多年,从未背叛过她的那名宫女死了。”
“帮她杀了很多异己的梁联死了。”
“帮她暗中刺杀了很多人的徐焚琴也死了。”
“你也是她身边的人,你觉得你能逃脱这样的结局?”
看着静默无声的申玄,林煮酒微笑道:“你想知道我的秘密,可是我的秘密说出来,你确定你敢听么?”
申玄缓缓抬起头来,看着水中央的林煮酒,没有说话。
他转身,走向外面。
“要么因为秘密而死,要么你永远在这里,和这里的犯人一样永远不见天日。”
林煮酒也抬起头,看着他的背影,接着说道:“你想要离开这里,取代外面一些人的位置,除非我也离开了这里。”
申玄始终没有应声。
他沉默的走出了最里的这数间水牢,驻足在一座铁桥旁沉思了很久。
他知道林煮酒的有些话是攻心,但他同样知道林煮酒的有些话是对的。
“你应该相信一点。”
“九死蚕从来没有败过。”
“王惊梦之所以败,只是他相信郑袖和元武。”
“但是现在九死蚕还在,征战的对象变成了郑袖和元武,你确信郑袖和元武会获得最后的胜利?”
就在这时,林煮酒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林煮酒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响亮,从最深处的牢房传出,清晰的传入他的耳廓。
“我的许诺比郑袖和元武有效,你想不想听听我的许诺?”
……
叶帧楠坐在医馆的台阶上。
一辆马车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的眼神顿时警觉起来。
然而当这辆马车停下,当感觉到马车里走出来的那人身上散发的那种阴暗发霉般的气息时,他眼中的警觉只是化为了震惊,还有敬畏。
他没有说什么话,只是起身垂头让开了一条路。
这人无法阻拦。
他也不可能拦得住。
因为这人是神都监的监首。
即便是在这夏日,从闷热的车厢中走出的陈监首依旧穿着看上去很厚的袍服,袍服是深红色,但是深红色的色泽都似乎无法掩盖掉他灰白的脸色。
阴暗发霉般的气息随着他的脚步朝着医馆的内里蔓延,蔓延到丁宁所在的房间。
感受着这样的气息,丁宁有些难受,他咳嗽了一声,但还是艰难的支起了身体,拿了一个软垫靠着,等着这名监首的到来。
陈监首令院门轮守的两名医师打开房门,然后示意这两名医师暂避。
他慢慢推开房门,只是走进了几步,看着床榻上的少年,面容没有任何改变,双眉微微挑起。
他确信对方已经知晓自己的身份,但是这少年的神情依旧平静,平静得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所以他也没有说任何的废话,只是道:“我来看你,只是例行的查检。”
“包括你杀死那名宫女在内,长陵出了很多事情,所以我必须例行来看看你。”微微停顿了一下之后,他看着丁宁,接着说道:“我必须确保你没有问题,因为如果我猜得不错,接下来温厚铃会来看你。”
丁宁点了点头,道:“请监首随意。”
陈监首点了点头,房间里空气里的发霉味道突然变得更加浓烈,有一些霉斑悄然出现在一些阴暗角落。
一股令人极不舒服的气息从陈监首的身上散发出来,落在丁宁的身上。
陈监首感知得极为仔细。
直到数十个呼吸之后,他才又点了点头。
房间里阴暗处生长出来的霉斑,才迅速的干枯,变成一层淡淡的灰白色灰。
“这功法的确很奇妙,不愧是天下第一。”
他说了这一句,便转身准备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