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回答，反倒让千夜无话可说。
    千夜想了想，让艾斯卡和佣兵将军们先退下，只留下宋伦、宋慧和徐敬轩，直截了当地问：“我要拿这三百万狼人怎么办？”
    第三十一章 疯狂的现实
    “青壮抽出来，编成炮灰，派他们去攻打翡翠海，这样问题全都解决了。”宋慧回答得很快。
    宋伦摇头，“狼人们不会那么傻，明知道送死的事也去干。”说实话，艾斯卡伯爵的表现远超暗火众人对他的预期，一个智慧强大原力属性却是天然对立的依附者真说不上是好是坏。
    “战争总有伤亡，等他们看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只要精心安排，至少能让狼人战士的四成死在战场上，那时他们看出来又有什么用？我们没有费什么力，就削弱了整个大回廊和翡翠海的狼人。其实他们以后看出来反而是好事，造反的话正好灭了。”宋慧的谋划十分狠辣。
    千夜沉吟不语，脸色也看不出端倪。
    宋伦却已经很了解千夜的性格，“这样不好吧，大人可是答应过他们要有起码的生存权利。”
    “对狼人还讲什么仁义道德？”
    “不守信总是不好。”
    “黑暗种族天性就不是守信的好吗？他们什么时候真心臣服过我们人族？要想黑暗种族不造反，就和你们男人不好色一样，可能吗？”宋慧语速极快，把宋伦给直接堵了回去。
    宋伦退后一步，不再多说。他本就和宋慧在宋阀内的地位相差极大，门阀世家内部的上下观念还是相当森严的，出头争上两句，已经是极限了，说到底，狼人待遇如何本就与宋伦没有关系。
    千夜终于开口，道：“狼人的战士当然要参战，但并不是作为炮灰。我答应过他们，会给他们起码的地位，以及晋阶的机会，至少现在我看不出有食言的必要。这样吧，把新军重新编组，以人族军官为基础，把狼人和新军战士混编，共同作战。另外编组两支狼人比例高的部队，先进行训练，一个月基础训练完成后再上战场。”
    徐敬轩在之前的争论中保持着沉默，这时听千夜有了决定，于是答应着，然后面露难色，“这么多狼人的装备怎么办？成年狼人几乎都是合格的战士，光是眼前归顺的部落，就能够征召出七八万的部队了。”
    宋慧没好气地说：“他们还需要什么装备？给个皮裙不就完了？爪子和牙是摆设吗？”
    徐敬轩赔笑，然后望着千夜。
    哪怕是天生战士的狼人，手里有没有利器，身上披不披甲，战斗力还是有极大差别的。更不用说狼人力大，只要原力够起码的驱动标准，就可以不考虑其它限制使用手炮，如果配齐装备，完全就是一个行走的炮台。只不过大回廊中的狼人部落都十分原始，连金属武器都不多，好多还在使用木矛，箭上绑的是兽牙而非金属箭头。
    近十万狼人大军的装备，想想就让人头痛。
    大回廊内的狼人冶炼水准低下，翡翠海也好不到哪里去。狼人绝大多数钢铁都被征用，修建和维护两座要塞，以及给前沿战士配发武器。只是这支在狼人中算是装备精良的部队，遇到千夜的舰队和佣兵，立刻就被打回原型，两座要塞连一天都撑不住。
    军需后勤不是千夜所长，徐敬轩所知的也只是郑国那套落后体系。所以众人目光都落在宋慧身上，当日她那一整面墙的数字和公式实在是太过震撼。
    宋慧哼了一声，有些不情不愿，说：“想要完全装备起来，那是门都没有。不过只是每人给把武器，挂块铁皮的话，倒也不难。”
    徐敬轩和狼人打交道多了，“能够有合格武器就行，硬度和锋锐程度达标即可，钢甲铁甲的话可以以后再说，很多狼人也不习惯穿甲。”
    狼人在变化为战斗形态后，体型会明显增大，人族习惯的盔甲对他们来说就是束缚，它们天然的皮毛就是很好的盔甲。狼人的上位贵族没那么不讲究，他们有特殊打制的分体式战衣，还有各种狂化秘法，减少嗜血时返祖状态带来的麻烦，可墉陆绝大部分狼人显然没有这个条件。
    宋慧却是语中带刺地补了一句，“我只是提建议，用不用在你们。”
    徐敬轩立刻不作声了。
    千夜道：“每个狼人都要配甲，至少得有一块护甲片，保护背后。”
    狼人擅长正面突击，后背就是弱点。在大战场上，到处都是敌人，这个弱点会暴露无疑，而一点防护则有可能减少许多战损。
    宋慧见千夜坚持，悻悻道：“现在时间紧，采矿冶炼已经来不及了，大回廊和郑国那边也没有钢铁库存。不过就在这里，不是有足够多的库存吗？”
    徐敬轩一头雾水，“库房里只有食物和炮弹，哪有钢铁？你是说把炮弹重铸？”
    主炮炮弹是什么价格，重铸简直就是疯了。不料宋慧摇头，说：“库房本身不就是钢铁储备？”
    众人都恍然大悟。
    宋慧续道：“不光是库房，我看这两座要塞许多钢铁构件都可以拆了重铸，比如说四座要塞大门，就够武装几万狼人了吧？还有墙头城楼的包铁板，也都可以拆了。”
    “没有了大门，要塞怎么守？”徐敬轩只觉不可思议，好不容易打下来的要塞，要自己拆了？
    宋慧白了他一眼，“大回廊内哪还有敌人？这两座要塞摆在那有什么用，防谁啊？”
    徐敬轩恍然，大回廊内的狼人全都是一副要归顺的架势，两座要塞确实没什么用了。要说潜在敌人，反而是在背后的郑国，塔城和辽城的防务倒是要上点心。
    千夜对宋慧的这个主意倒是暗自点头，拆除要塞武装大军的作法，很有张伯谦机动防御的味道。青阳王从来不喜欢防守，他的名言就是消灭敌人即为最好的防守。
    钢铁有了保障，训练和整编就有条不紊地展开。艾斯卡将归顺部落中的优秀战士集中起来，和徐敬轩的新军战士混编，再用自己部落的亲信作为骨干，编成了数十支小规模部队。
    在出征之前，艾斯卡专门制作了几百枚徽章，上面镌刻了暗火的标记，找到千夜，请他用暗金血气浸染，据说是当作这支新生混合编队的徽记，然后就带着他新编成的部队冲向大回廊深处。
    而千夜在给那些徽章注入气息时，忽然想到一个适合暗火精锐的命名，炽炎。
    此时此刻，真正的大军还在狼牙要塞集训，徐敬轩的新军和随后赶来的暗火佣兵都在要塞驻守，以防归顺的狼人作乱。虽然千夜觉得目前状况下狼人们不太会出乱子，可是与数以万计的狼人为邻，对普通人族战士来说还是会有极大的心理压力。
    至于艾斯卡，在徐敬轩眼中，他那几十支小部队勉强能算得上是侦察部队，每支数量多点勉强过百，少的就只有十几人，在辽阔的大回廊中能干什么？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不看好艾斯卡时，三天之后，一支浩浩荡荡的狼人大军就出现在要塞前方。
    此刻的狼牙要塞已经拆除了大门和护墙铁甲，几乎处于不设防的状态。狼人的整编军队突然出现，顿时让正在训练的新军起了小小的骚动。不过旋即暗火最精锐的炽炎出现，占据了城防各处要地，空中浮空战舰也已就位，稳住了骚乱。仅仅炽炎加上浮空战舰，就足以消灭对面这支万余的狼人部队了。
    一艘护卫舰飞到狼人部队上空，盘旋一周后发回的竟是安全讯号。守卫们这才发现，这支狼人部队后方还带着长长的车队，前方的战士们只披甲，手中却没有武器，他们的武器全在后面的货车上。
    等见到率领这支军队的一等子爵，徐敬轩才发现，这支部队竟是艾斯卡收编了十几个大小部落后混编而成的，目的是护送一批缴获物资，顺便接受改编和受训。
    狼人子爵一完成交接，立刻迫不及待地道：“请问千夜大人在哪里？还请允许我们当面向他献上永恒不变的忠诚！”
    徐敬轩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些狼人的表现简直就是狂热了，也不知道艾斯卡怎么给他们洗的脑。按这个趋势，难道艾斯卡真要靠那几十支小队伍，一统整个大回廊？
    他摇了摇头，自己都觉得这个想法有些疯狂，狼人们素来奉行各自生活的部落制度，各部落对于自己的领地和传统也看得无比重要，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投降？
    仅仅半个月之后，艾斯卡那让所有人都觉得疯狂的想法变成了现实。当他返回狼牙要塞时，带回的还有一张新的大回廊地图。
    地图进行了详细的勘误和缺失情报的标注，然而最吸引人眼球的还是上面密密麻麻的暗火徽记标识，那些意味着归附于千夜的狼人部落，遍布整个大回廊，最外缘的两个大部落已经在大回廊外，属于翡翠海的范畴了。
    这张地图，让所有佣兵将军，乃至徐敬轩和宋慧都看得目瞪口呆。不是不好，而是实在太好了。曾经打得郑国喘不过气的大回廊狼人，就这样投降了？
    宋慧怀疑地看了一眼艾斯卡，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阴谋。其它佣兵将军们也大多是同样的想法。
    艾斯卡则是单膝跪在千夜面前，说：“大人，现在整个大回廊中，共有十一个一等部落，九十七个二等部落，超过四百三等部落归附于您的荣耀之下。属下粗略统计，大回廊内您的子民已经接过五百万，其中有五十万可以随时上战场的战士，超过十万的优秀猎手。他们只要经过训练，就会是您最精锐的战士。”
    众人面面相觑。大家现在对墉陆狼人部落制度已经很熟悉了，二等部落至少要有一个爵位强者，而一等部落则是要有伯爵。也就是说，一夜之间千夜麾下就多了上百个战将或者至少是接近战将的强者。虽然大多数部落首领不会离开自己的领地，但在必要时，他们也会出征。
    这个数量实在是远超此前预期，甚至都让众人，包括习惯了种族混居的佣兵将军们都感到不安。
    艾斯卡似是知道众人担心，“千夜大人，如果您有兴趣，可以前往归属于您的部落去巡视一番。您看过之后，就会明白原因了。”
    “也好。”千夜点头。
    一个不合理的现象，总会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就只是假象。
    第三十二章 背后的真相
    午后时分，一艘高速护卫舰离开狼牙要塞，驶向大回廊转角处的一片平原。那里生活着一大三小共四个狼人部落。
    千夜出发时才在地图上指定了目标，也就不存在艾斯卡暗中作假的可能。
    宋慧曾抓住与千夜短暂独处的机会，再次表达了自己的意见，“这背后一定有阴谋，那头臭狼肯定有自己的目的！”
    看得出来她此时已对艾斯卡极为警惕，就是千夜自己也在一次一次刷新着对那位狼人伯爵的认识。难怪在两边社会形态差异这么大的情况下，又有徐敬轩这样的将才，郑国都没在狼人手里占到便宜。
    不过对此，千夜有自己的看法，“有目的才正常，否则为了什么？武力压制？那暮光大陆随便下来个氏族族长就能将墉陆收入囊中了。至于是不是阴谋，看看就知道了。”
    这段行程不长，很快就到达目的地。
    许多佣兵将军还是第一次以访客身份进入狼人部落营地。而千夜即使在永夜大陆不止见过一个狼人部落，也还是颇为惊讶于眼前所见。
    和其它大陆的狼人相比，这里的狼人部落要原始得多。一座座锥顶房屋都是木头、干草和泥砖垒成，营地由木刺栅栏保护着，连城墙都算不上。营地中竖着许多高杆，上面挑着风干的猎物。营地规模不小，可是大型猎物只占少数，大多是些野鸡野鸭。
    看到千夜一行走入营地，许多狼人部落民都走出草屋，默默看着。营地中大多是女人和孩子，青壮寥寥无几，这个不奇怪，可能他们已经在被征召的部队中了，可老人也很少，就有些奇怪了。座狼们则是无精打彩地伏在阴凉处，偶尔才会甩几下尾巴。
    狼人们大多穿着自制的皮衣，许多小孩干脆就是赤裸着，甚至有些女人也是赤着上身。
    在草屋旁，狼人们的厨台上，散乱放着些谷物和果干，和风干碎肉混在一起，煮成肉粥，这就是他们的食物了。只是肉的比例少得可怜，或许只能给粥中增添点荤食的味道。
    看着外来客，狼人眼中有好奇，有敬畏，但更多的则是漠然和麻木，仿佛艰苦的生活已经抽干了他们全部的热情。
    千夜还从来没有以一个和平的旁观者角度看过部落民的生活，也没有想到大回廊中的狼人们会落魄至此。有一刻，他联想到了永夜大陆上的垃圾场。
    狼人不说是完全的肉食生物，也差不了太多。吃肉少的话，会严重影响他们的成长。以往帝国关押狼人俘虏，一个秘诀就是只给他们吃谷物类食物，吃上一周，再强壮的狼人也会变得虚弱无力，别说反抗，连逃跑都没力气。
    但是大回廊中的狼人们看样子已经习惯了素食，这也是环境所迫。
    正当千夜观察着狼人部落细节时，一个年老狼人祭祀用力嗅了嗅，忽然叫道：“是陛下，千夜陛下！”
    他冲到千夜面前，扑倒在地，亲吻着千夜的战靴。整个部落里的狼人们如同炸开了锅，全都涌了过来，状似疯狂。
    佣兵将军们大吃一惊，有人就抽出了武器。
    艾斯卡第一时间放出气息，强横威压震慑住狼人部落民，然后高声喝道：“都退下，保持距离，谁若是冒犯了陛下，我就把他剥了皮，挂在高杆上吊死！”
    这一刻，这位以狙击天赋见长因此作战风格相对稳健的黑暗伯爵才显露出狼人的凶狠和残忍。这样的威胁对狼人们十分管用，他们跪在地上，匍匐着退后，为千夜等人让开一条通道。
    千夜冷冷扫向艾斯卡，微微皱眉道：“刚才的称呼是怎么回事？”
    艾斯卡恭敬地道：“您到先祖祭坛看看就知道了。”
    千夜瞪了他一眼，走进部落中央一座最大的草屋。这里就是先祖祭坛的所在，也是整个部落的圣地，不要说外人，就是普通部落民都没有随便踏入的权利。可是几名祭祀没有丝毫异议，匍匐在地恭迎千夜入内。
    千夜皱眉，踏入大门。一进门，就象迈入另一个世界，内外气息截然不同。出乎意料的是，千夜居然在先祖祭坛上感知到了自己的气息。当今之世，恐怕只有千夜一个人拥有暗金血气，这种气息绝不会错认。
    在先祖祭坛中央，部落先祖们的图腾柱如众星拱月般围着中央的一个徽章。徽章由钢铁铸成，做工粗糙，边缘参差不齐，甚至都没有切出完美的正圆。就这样一枚东西，放在帝国就是地摊货，能卖几个铜币也就到头了。
    如果说它有什么特殊之处，也就是沾染了一点千夜的血气。这枚徽章就是艾斯卡当时拿来让千夜用血气浸染过的其中一枚。那时千夜还以为他是想要一些信物，用作行动的凭证，这在永夜和帝国都是很常见的事。真正大人物的信物，都带有独特的气息，伪造不来。
    谁能想到，就这么一批粗制滥造的东西，居然被狼人一等部落放在先祖祭坛的正中，当成圣物来祭拜？
    千夜拿起徽章看了看，又放回祭坛。他也发现，经过这么长时间，自己留在徽章上的血气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有所增强。难道说，狼人们的祭拜还能滋养血气？
    “这是怎么回事？”千夜又问了一遍。
    “您已经看到，整个大回廊地区的狼人们都把您当作真正的王。您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已经凌驾于先祖，独一无二。所以您无需担心我们的忠诚。”
    千夜冷笑，“你觉得我会信吗？你都和他们说了什么，才会这样？”
    艾斯卡单膝跪地，道：“陛下，事实如此。不只是他们，我和我的族人，也都相信您就是带领我们走出困境的真正的王。”
    千夜声音中透着寒意，问：“理由呢？我给你们展示的，可是血气。在上层大陆，血族和狼人之间是世仇，圣战打了没有一万年也有几千年。”
    “陛下……”
    “我不想再听到这个称呼。”
    艾斯卡一窒，头垂得更低，说：“如您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