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此刻,白阀众人才明白宋子宁为何答应得那么痛快,连车轮战的限制规则都给去了。原来千夜战力和众人根本不在一个层级上,完全就是碾压。所谓车轮战,也要能战,才有车轮的意义。
如果不是千夜名声太大,资料背景早就被扒得清清楚楚,年纪更不是秘密,白阀这些年轻人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千夜其实比自己还要小。
可是事实如此。
下场直面千夜之际,白龙越忽然感觉自己面前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山,一座永远也攀不上去的高山!
刹那间,他心神震动,竟有要掉头逃跑的冲动。在这一刻,白龙越才明白刚刚那些同门为何会在千夜面前没有丝毫挣扎反抗的余地。
但白龙越毕竟出身名门,一身修为仅在白凹凸之下,虽一时不及细想为何会上手即被震慑,身体本能做出反应,鼓荡原力,收枪缩盾,想要自保。
他反应不可谓不快,判断也是极准,圆盾堪堪回收之际,千夜已是一拳击来,端端正正地轰在盾面中央。
瞬息之间,白龙越似被无双重锤击中,刹那间呼吸不能,心脏都漏跳了一拍。他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只感觉自己身体好象越来越轻,轻飘飘的飞了起来,然后落在地上,却一点都感觉不到撞击的痛苦。
“还好,没有挨到耳光……”在最后时刻,白龙越心中想的竟是这个。他心中一松,意识就沉入黑暗,晕死过去。
远方啪的一声轻响,树下一位老人本来就要落子,手到半途,指间的棋子忽然变得粉碎。他猛地抬头,眼中精芒流溢,盯住了千夜,一字一句地道:“竟是神将!”
“神将!”树下几位老者齐齐动容,望向千夜。
千夜一拳击飞白龙越,缓缓收回,负手而立,气定神闲。从外表看,丝毫感觉不到神将气势万钧的威压,然而白龙越何许人也,也在千夜手下走不过一招,无须求证,仅凭脑子,就能知道千夜此刻战力,肯定已达到神将一级。
“这么……年轻。”一位老者有些艰难地道。
他们都是知道千夜真实年纪的,正因为知道真相,才更令人难以接受。
另一名老者道:“即使赵君度,也不过如此吧?”
“不,他比赵君度更早。你别忘了,赵君度可是比他大了一岁。”
“当年青阳王踏破神将天关,有这么年轻吗?”
这个问题瞬间令众人沉默。
半晌,一名老者才沉沉道:“青阳王厚积薄发,精进途中杂修了多种功法以供参考,又细细打磨原力,根基之厚,实非我等能够想象。这才有之后的一飞冲天,顺利步入天王至境,岂是这千夜可比?说不定……踏破神将天关,就是他一生成就的终点。”
这话说得也有些道理,多的是人终其一生,止步于初入神将。神将之后能走多远,还是取决于原力精纯程度。想到这里,一众人就想到了千夜名动帝国的晨曦启明,顿时心中又是一阵苦涩。
所有人都知道千夜会成神将,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早。
“一介血族,也敢猖狂!”这老者愤愤不平,但话方出口,就被奕棋老者一道冷冽目光,将剩下的话都封了回去。
奕棋老者缓道:“有关千夜另一重身份,自浮陆之战后,朝堂之上就有暗示,所有人都不许再提。这不光是青阳王的意思,也是李后的意思,更是陛下的意思。”
一众老者都有不平之意,显是对这道没有明发的谕令很是不满,但是在奕棋老者的炯然目光下,没人再傻到于此时此地将不满宣诸于口。
奕棋老者长身而起,道:“走吧,我们去会会这位神将大人。”
武之道,达者为先,在一名神将面前,再故作矜持毫无意义,还会让人质疑白阀的眼力和气度。
一众老者纷纷起身,此刻再也不加伪装,或龙行虎步,或如风动水摇,各有不同气势。
千夜负手而立,静候他们到来。
众老者似缓实快,转眼间就到了场边,余人就此停步,奕棋老者独自走到千夜身边,拱手道:“千夜将军,不,应该称你为千夜元帅了。”
千夜道:“元帅乃是帝国军职,在下一介白丁,不敢当此称呼。”
奕棋老者道:“老夫白远图,现在也是赋闲之身。”
“白先生。”千夜拱了拱手,算是回礼。只是他对白远图的称呼,却是一点都谈不上尊敬,更是把自己放在了与对手平齐的地步。
众老者虽有心理准备,但千夜连个尊老的面子都不给,仍不由得多现出怒色。
白远图则是面如止水,不疾不徐地道:“久闻千夜大人自视极高,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千夜淡道:“俗人看不清楚,胡乱臆测也是有的,不必放在心上。就如旁人都道四阀踞于世族顶端,高瞻远瞩,眼界独到。现在看来,倒也未见如此。”
奕棋老者长眉微扬,道:“倒要请千夜大人指点一二,我白阀哪里目光短浅了?”
千夜指了指昏迷不醒的白龙越,道:“这想必就是你们看重之人吧,还不是挡不了我一击?而在我看来,白凹凸就是现在,也要比他强得多了,更不用说以后。”
“千夜大人这是要替白凹凸出头了?好象不大合适吧,我白阀数百年规矩,也不能为了她而破例。”
“是不大合适,我本也无意教你们白阀该如何行事。只不过我这次只是来看看老朋友,见过就走,但是既然这些小孩子想要教训我,那我也不介意教教他们应该怎么做人。”
“您指教的方式,就是这样?这打的,可不尽然是他们的脸。”
千夜微笑道:“我倒是觉得这种指导方式不错。他们拦路,恐怕也不全是自己的意思。那我要打的,当然也不尽是他们的脸。”
奕棋老者终于面有愠色,道:“你就算再是天才,也未免狂妄太过。你这是要与我白阀结怨到底吗?”
千夜丝毫不惧,冷笑道:“这话倒应该是我问的,白阀是打算与我结怨到底吗?”
旁边一老者实是忍耐不住,怒斥道:“狂妄!你区区一介白丁,如何敢与我白阀相提并论?今日若不让你付出点代价,我白阀今后颜面何存?”
千夜毫不客气地道:“想让我付出代价,就凭你怕是难了点。你若能接得下我一拳,我立刻跪地道歉!”
老者脸胀得通红,嘴张了合,合了张,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一句硬气的话来。按理说他也算阀中位高权重的人物,千夜只不过是新晋神将,再厉害能厉害到哪里去,怎会连他一拳都接不下来?
然而他内心反复挣扎,尽管已经气昏了头,可就是不敢说一句“老夫就接你一拳试试”。
白远图双眼微眯,道:“老夫久疏世事,倒不知道这些年出了这等英雄少年。可是千夜,你再是天才,也不过初入神将,怕是连神将能力都未稳固。现在就来白阀撒野,好象还早了点!”
千夜淡道:“我虽是初入神将,不过普通神将在我手下能够逃得性命,怕也是不易。您老若是想要教训我,尽管动手。只不过若是输了的话,那就老实让开,不要在这里堵路。”
白远图怒极反笑,道:“口出狂言,就不怕我白阀尽起高手,将你围杀于此?”
“围杀?哪家的神将是能被轻易围杀的?”千夜哂笑道:“我承认现在白阀应是有人能胜过我,可三年后呢?五年后呢?今日你们若是留不下我,那从今往后,白阀子弟就不要在外面混了。我见一个,就杀一个!”
“你!”
白远图须发飞扬,场中罡风骤起,如山气势当头向千夜压下。千夜则是不动如山,任周围风起云涌。
眼见大战一触即发,宋子宁在旁打开折扇,轻咳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场中原本一触即发的气氛,也应声而落。
白阀众人原本对宋子宁有所轻视,听了这一声咳,这才骇然发现,原来这外表风流倜傥的七少也不是简单人物,如此轻易就能影响到神将战局,自身战力,恐怕离神将已然不远。
就有人看了看白龙越,觉得他昏过去也好。若是知道自己不光打不过千夜,连宋子宁也打不过,怕是会受沉重打击。
清过嗓子,宋子宁道:“大战刚过,白阀就是这样对待有功之臣的吗?”
这一句不轻不重,有人听得一头雾水,有人却听出话外之音。
白远图徐徐收了气势,道:“七少说的有理,那就改日再来领教千夜大人的绝技吧。”
眼见这一仗打不起来,白阀中也有不少人松了口气。这一仗可不好打,赢了不光彩,输了更是丢脸,能够如此下台,也是不错。
然而他们没想到,千夜却道:“不必改日,就在今天好了。我现在就领教领教远图先生的绝技!”
说罢,千夜就是一拳当胸击出,与轰向白龙越的那拳一模一样。
第五十三章 未必无路
白远图未料到千夜油盐不进,见他骤然出手,不由冷哼一声,挥手格挡,完全是一副硬碰硬的架势。拳臂交击的瞬间,白远图手腕一翻,就欲在震开千夜之后,趁势拿人,准备一个照面就让这不知好歹的小子吃个大亏。
然而千夜一拳落在臂上,竟是无声无息,白远图酝酿的无双大力打出去,如泥牛如海,全无踪影。但下一刻,所有打出去的力量就被更大的力量裹挟而回,如排山倒海般向白远图压下!
白远图大惊,哪还顾得上什么后招,吐气开声,身内原晶绽放光芒,有若一颗小太阳。
两股巨力相撞,白远图闷哼一声,腾腾腾地连退三步,脚下青岩特制比合金钢板更坚硬的地面骤然变得绵软,如同豆腐。白远图勉强压下翻涌的气血,强忍着没有让胸口的腥涩涌上来。就在刚刚稳住脚步时,就听哧哧的几声轻响,他的衣袖骤然破了几个裂口,旋即肌肤刺痛,手臂上又多了几道血线。
白远图心中一惊,低头望去,只见几道若有若无的黑气在空中飘荡,片刻后方才消散。看到这个,白远图心下更惊,知道是两人力量对撞下空间承受不住,因而产生了空间裂隙。
神将之击何等威能,在大战场上,神将级的强者为免误伤己方,至少要到半空以上才能放开来交手。两人在地面上就直接硬碰硬,撕裂空间毫不奇怪。幸好千夜起手是近战搏击之势,白远图来不及也没空间放其它技能,并未波及周边的白阀子弟。
白远图放下半颗心后,又吊起半颗心,直到看见千夜也在不断后退,还比他多退了两步时,才算感觉保住了几分颜面。千夜多退几步,白远图衣服破损,勉强说起来算是平手。
只是白远图踏破神将天关已有二十多年,而千夜满打满算也不过数月,白远图已经修炼出第二颗原晶,修为也比千夜高出一级,双方却是打了个平手。认真说起来白远图已经是输了。
千夜活动了一下手腕,道:“领教了。子宁,我们走吧。”
宋子宁和千夜登车,这一次再也无人阻拦,看着他们驶出白阀山门,消失在远方。
白远图负手而立,许久之后,才哼了一声,道:“把他们都弄醒!一群废物,白家的脸都被他们给丢光了。”
其实早就有人试图施救,可是却怎么都弄不醒。现下白远图发话,便有人奔过去,将众多昏迷不醒的白家子弟抬了下去,慢慢救治。
有老者凑过来,低声道:“就这么让他们回去?不如在外空,把他们坐的浮空艇给那个了,看他一个新晋神将,能够在虚空中活多久。”
白远图瞪了他一眼,冷道:“他坐的是李后的船,你也敢弄沉?”
“李后的船!这就没办法了。”
众人的声音中有遗憾,也有无奈,好象若不是千夜坐的是李后的浮空船,就能将人留下来一样。
浮空舰上,宋子宁重重一拍千夜的肩,道:“你居然已经是神将了!”
“得青阳王赠了一套功法,又打了几仗,就是了。”
宋子宁询问了几句后,道:“不过你还不是最快的,现在去看看君度吧,他前不久踏破神将天关,比你还要早一些。”
浮空船离开白阀,就飞向秦陆边缘。这一带地势高耸险峻,常年冰雪覆盖,再加上陆块边缘时时会出现的虚空风暴,向来是不毛之地,渺无人烟,也没有派兵驻守。
但是现在,雪原中央却是人声鼎沸,数以百计的大型机械正自轰鸣,将积雪铲开,平整地面。已经建成的浮空艇起降场上,一艘巨型运输舰正在降落,地面工人们正忙着从已经降落的运输船上卸下大量的建筑材料和其它物资。
不远处就是工地,一栋栋建筑节节拔高,一座新的动力塔正在缓缓起竖。而远方天际处,又有一队新的运输船队出现。
在工地旁边,已经建起了一片连绵无尽的营地。营地虽是临时设置,可是面积极大,足可容纳十万大军。在各处工地上忙碌的工匠,差不多也是这个数目。
当年帝国在浮陆修建不坠之城,也不过是这样的规模。
千夜亦是久经战阵,从空中附瞰整个建筑工地,就看出了不同寻常之处。在营地和预定的城市之外,修建的分明是防御工事。这里修建的,实际上是一座能够自给自足的要塞型城市。
秦陆可是帝国本土中的本土,多年未受战火波及,怎么突然要在这块不毛之地大兴土木,重视程度甚至不比浮陆之战差多少。这种高速模式下修建的防线和城市,造价自是畸高,采用这种模式建造,一是重要,二是紧急。
在疑惑间,浮空舰在巡逻战舰的指引下,缓缓降落。当舱门打开时,几名军官已经等候在外,道:“千夜大人,子宁大人,请跟我来,君度大人已经在等着了。”
千夜和宋子宁登上军车,一路驶往营地中央惟一一座高楼,登上顶层,走进一间巨大的会议室。会议室中央铺着一张巨大规划图,十余名军官围在规划图旁边,正看得聚精会神。
站在众人拱立中央的是赵君度,正点着地图某处,说着修改方案。见千夜和宋子宁进来,就道:“就按新方案修改,现在散会。”
众军官行礼之后,鱼贯而出。
赵君度从会议桌后走出,上下打量着千夜,满意地道:“圆满无瑕!不愧是我赵阀子弟!”
千夜却是怔怔地看着他,声音有些颤抖,“你,你怎么……”
赵君度哈哈一笑,道:“我不是很好?”
赵君度并未刻意收敛气息,千夜能够清晰感觉到他的原力修为,甚至能够隐隐感觉到他的原晶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