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聿儿的周岁之前,七月中还有七夕节。
这一年皇帝依旧带着婠婠在外面游乐,彻夜不归,纵享盛世太平美景。
去年七夕时,婠婠怀着聿儿的肚子已经很大了,皇帝就没敢带她出去放烟火玩,怕烟火的爆响惊扰了她即将临盆的身体。
但是今年他又继续为婠婠放烟花了。
这是一朵巨大的莲花形状的烟花,在咻地一声蹿上高空之后,在浓墨的黑夜中层层迭迭地绽放了开来,莲花的朵朵花瓣亦相继展现出自己的颜色。鮜續zhàng擳噈至リ:i5 2yzw.com
而婠婠是时正站在魏都最高的一层酒楼包厢的窗前。
她站在高楼上看着窗外的烟火盛景,而皇帝在她身边搂着她的腰肢,低头专心地看着她的面容和表情。
荧紫的莲花花瓣在空中迅速绽放、掉落,她水波潋滟地眸中亦倒映出了莲花的形状。
烟火在她细腻的侧颜上打下一层淡淡的光,在那一瞬间,她面上细小的绒毛都可以被他看清。
婠婠看完后许久才回过神来。
“这一支比那年的射月之箭还要大,还要漂亮。麟舟,我喜欢的。”
皇帝淡笑:“你喜欢就好。”
其实这些烟火他早已私下命人调试了数遍,而且每一次他都亲自去看过试过的,为了防止早早放出来让她没了新鲜感,他经常是白日里偷偷溜去京郊极远的地方试放这些烟花的效果。
只为了能让她今夜满意。
“婠婠,咱们往后日夜相守,永世不分离,一定会比牛郎织女还要美满幸福百倍。”
七月中,知滢的孩子也平安生了下来,是一对女孩儿,程酂高兴地不得了,说自己是得了双珠。
婠婠后来听起漪娴说,程酂他给知滢在外头的珠宝匠人那里定制了一顶明珠凤冠儿,凤冠左右各有一条垂下来的流苏,流苏顶端镶嵌着近乎有鹌鹑蛋大的淡紫色明珠,漂亮得不得了,寓意“明珠双好”。
知滢在两个孩子满月那日戴着这顶冠儿见客,衬得她气色极好,雍容无边,在内帏女眷之间亦传成了一段佳话,不知惹多少人艳羡不已。
婠婠心中也是羡慕的,不知自己何时还能有个女儿。
六月末,婠婠的嫂嫂镇西王妃杨娘娘生下了第二子,王爷取名为“章”,派王府属官进京向太后帝后报喜。
八月,属官抵京。
太后听闻王妃母子平安,心中很高兴,但是又一再叮嘱三四年之内别叫她再生了,千万养好身体再说。
是以很多年中,璟宗王爷的养女崇清帝姬都是他们唯一的女儿,因为稀有,越发在家中受尽了千万般的珍惜呵护。
这一年里,似乎许多她从前的朋友、玩伴,亦或是同龄人,都过上了这样平静的生活。
大家都在渐渐长大成人,成为人母,从晚辈变成来日下一代的长辈。
太子聿的周岁宴,婠婠决定设在如意殿。
起先她还和晏珽宗商量过什么时候把聿儿接回来自己带一段时间,晏珽宗一开始也说到孩子七八个月大好带的时候可以接回来。
但是婠婠看她母亲的架势,似乎真的不打算把孩子还给她了。
太子聿都已经一周岁了,他祖母疼得紧,祖孙俩待在千秋宫里自在又得趣,日子也有了盼头。
婠婠提出几次想接回孩子,母亲反倒说:“两年三年,你自己再生了一个,想怎么带我又不去管你。你母亲年纪渐长,膝下亲子又不在,只得了这一孙让我享享天伦,你还这般小气舍不得……”
“再者,你跟他私下关起殿门来怎么闹的疯的,你当我真真儿一点不知道?我不是也没多罗嗦你一句?我只不想管你而已!”
她面上一红,又只好不敢说什么了。
晏珽宗也说,反正孩子都在她眼皮子底下,每天都去见的,何必一定要接回来。
每隔十日带着聿儿去南江王府里看孟夫人的时候,婠婠能看出来孟夫人也很舍不得孩子,似乎是想请求婠婠将孩子留在她身边待一阵的,只是她怕打搅了婠婠的正常生活,没好意思说出来。
聿儿周岁时,自然是有抓周礼的。
太后取出自己收藏的一卷《史记》,婠婠拿了支狼毫笔,底下的宗亲们也贡献了不少的小玩意,皇帝则拿来自己从前随身所用的一把佩剑让人放过去。
婠婠紧张地拉了拉他的衣角:“你不知道那剑有多重?孩子怎么可能拿的动?故意折腾你儿子是不是?”
捧着剑过去的太监都险些直不起腰来。
聿儿一岁时,已经可以简单流畅地叫出“阿娘”“太娘娘”和“父亲”了。
都中时人习惯唤祖母也称“娘娘”,因为太后身份更尊贵,婠婠就教他私下亲昵时唤自己祖母为“太娘娘”,聿儿见了孟夫人也学会了喊“太娘娘”。
不过在外人面前肯定还是要叫“祖母”的。
聿儿现在在自己着急地时候已经可以使劲发力站起来小走两步了,爬得也更加地顺畅。
等太子被人放在铺了红绸的地上爬了一圈时,虽然他对其他的东西也很感兴趣,但是还是毫不犹豫地抓起了祖母的书和母亲的笔,犹豫了片刻,又想去拖动他父亲的那把剑。
但他当然是拖不动的,真真使出吃奶的劲也推不动分毫。
皇帝面上渐有玩味之意,懒懒地靠坐在龙椅上看着他儿子着急。
太后就心疼了,忙去唤嬷嬷们:“太子已经抓了东西,就将他抱回来吧!”
然而让婠婠惊讶的是,见自己拽不动那把剑后,聿儿很快就改变了策略,抠下了剑柄上挂着的流苏塞到自己怀里。
晏珽宗蓦然坐直了身子,神色有些焦急地低骂了一句:“这兔崽子。”
那流苏是多年前婠婠亲手为他挂上的、送他的礼物。
当年杀燕郡王时,他就是用的这把剑。
那年端午夜,他强迫婠婠和他同房、夺走婠婠的初夜之前,他也曾用这把剑的剑锋挑起她的下巴亵弄她。
这流苏他珍惜非常——因为和婠婠从前关系最僵硬的那段时间里,她几乎没有送过他任何东西。
所以这条流苏自挂上之后他就不曾取下过一次,如今却被这小兔崽子轻而易举地拔了下来。
聿儿抱着东西跌跌撞撞地奔向他祖母,太后爱若珍宝地将他抱在怀中好一顿疼惜。
臣下们连声恭祝说太子日后定有“文治武功”之才云云,如意殿内一片喧嚣热闹。
所有人都很高兴,唯独皇帝自己的面色就快挂不住了。
婠婠嘲笑地拍了拍他的手背:“谁让你自己不存好心,偏要逗他,如今自食恶果。”
聿儿的周岁宴结束之后,皇帝连忙去要来那条流苏,好在系带处没被这兔崽子扯断,只是有些松散了,婠婠将它重新扎紧,系了一个同心结,又把它扣回了原来的地方。
皇帝还有些闷闷不乐,婠婠喊他过来看:“我当年给你系的结就是随手打的,现在这个和以前的不一样呢,是同心结。”
他这才被她重新哄好,眼中又有了笑意。
系完这个结后,婠婠在窗边的靠椅上坐了下来,抚了抚平坦的腹部,还不禁感慨。
“去年的这个时候,聿儿在我肚子里都还没发动呢。如今他就已经一岁了。
他会爬、会走、会说话,会叫我母亲、叫你父亲。我怎么觉得日子过得这般快呢。
哪日,他一转眼三四岁了,十来岁了,再到日后成家立业,是不是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有了孩子之后,就觉得时光的流逝和从前很不一样了。
皇帝也有些慨然:“是啊,咱们成婚已经两年出头了。可我却觉得日子还是太短,太短。我还等着与你成婚十二载、二十载、四十载的时候呢。”
婚后四十年并没有很快来到,但是聿儿的三岁生辰转瞬即至。
——那是元武五年的八月。